三四〇 蹊蹺疑兇

小說:行行 作者:小羊毛

“你你這道士,竟對霍右使下如此重手!”夏琝既恐且驚,抬手指向君黎,“你你必要給個交代,休想就此便走!”

君黎沒有理會他。甚至眾人雖均各面帶怨恨地看了看君黎,也都沒有多言。因為,比武之事原是不可預料,除非對手是有意為之,否則縱然有人因此身死,也不過是對決之下的諸多結果之一,拓跋孤不語,沒有人敢作出什麼論斷。

拓跋孤也彷彿沒有聽到。他依舊仔細地探查著霍新已漸漸僵冷的屍身,直到,他在霍新右頸邊找到了什麼東西。

他才抬頭向程方愈等道:“可有磁石?”

磁石吸出來的是一枚牛毛般的細針。拓跋孤站起了身來,面上看不出陰晴,只將磁石舉到君黎面前,“你作何解釋?”

君黎望著那枚細針因為太細,太小,太輕,所以甚至看不出它的顏色。“不是我。”他望回拓跋孤,這樣回答他。

的確不是他,所以,他只能說這三個字。他倒不怪拓跋孤此刻懷疑自己。霍新須臾之間便喪命於這演武場上,自己本就佔了最大之嫌疑,而拓跋孤終究還算理智,並未似夏琝那般立時難,已是難得了。而且,拓跋孤不允任何人觸碰霍新,顯然也知道兇手或許另有其人任何一個在此間的人。他必須要將霍新的屍身先檢查清楚,防得有人趁亂動下了手腳。

雨雖然停了,拓跋孤整個衣襬卻皆在適才屈膝察看時沾滿了泥濘,語氣和表情雖好似平穩,卻其實少有地帶了幾絲隱顫,君黎知道,他此時心神該是極為不穩的。霍新是他極為得力之手下,在青龍教的歲月甚至比拓跋孤的年紀還長,若易心而論,他也完全能明白拓跋孤此時強壓下的憤怒與鬱痛。他該比自己更希望知道兇手是誰的。

“我知道不是你。自你站立之地,不可能將暗器射入他的右頸。”拓跋孤道,“但這暗器乃是黑竹會的手段你敢說,與你毫無干係?”

“你懷疑是我指使黑竹會之人所為?”這倒令君黎無奈起來,“拓跋教主,我接任黑竹會不過幾日,從不曾下過任何殺人的指令。今日前來,青龍教眾位得見,同行只有刺刺,再無他人,教主與其懷疑我,不如從適才那個方向上仔細尋過去,我想,兇手該不難尋得。”

他伸手指向演武場西南側的扶欄一帶。拓跋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有從那個方向出手,方能得以將暗器貫入霍新右頸。那個方向適才站立多是顧家眾人,因有下人腳伕,其中難免有閒雜人等混入,若說暗器是這其中誰人出,倒也不無可能。

卻聽夏琝先叫了起來,“你什麼意思?”原來夏琝隨著顧如飛而來,先前也是站在那個方位。君黎無謂多加理睬,又道:“若教主肯允,能否容在下也驗看一下霍右使的屍身,確認一些細節。”

“哼,叫你驗看?”夏琝嚷道,“叫你驗看,誰知道你會動什麼手腳,到時將證據盡皆毀去了,撇個一乾二淨以為教主不曉得你的如意算盤?”

不過拓跋孤並沒給夏琝面子,只道:“關秀,你與他一同檢視。”竟是允了。

夏琝面上有些漲紅,只聽拓跋孤又令程方愈叫西南一面先盡數退回適才所站之地,一一仔細查對,話畢,才瞥了一眼夏琝。

夏琝心有不甘,奈何連顧如飛等都已回身去了原處,他也只得跟去。他與霍新並無太大交情,是以也無甚悲慼之感,青龍教諸人卻大是不同,聞聽拓跋孤吩咐無不凜然遵從,原本守住練武場門口的也越打起精神,防得有人悄悄逃脫。

好在刺刺等原站在東南一方,倒是沒有太大嫌疑,君黎也便不須擔心。他先檢視了霍新右頸上的傷口。傷口雖細小,但適才卻須用磁石才能吸出,足見入體之深。

“這針應是機簧所。”簷下看處距離演武場中並不近,若是當真徒手出,勢必要有極大的手勢動靜,身周之人不可能毫無所覺,所以用了機簧的可能性最大。

“據我所知,黑竹會此類機簧最多。”拓跋孤聞言冷冷道。

君黎不欲在真相未明時與他爭執,也便閉口不接話。關秀則細驗了傷口毒性,隔一忽兒,道:“是有劇毒,好像是致經絡麻痺和封閉的毒藥,中時毫無知覺,但毒性一旦隨血流蔓延至全身,便瞬時可致命。霍右使適才正在與人交手,血行正,所以……”

“你覺得他是交手之中便中了此針?”君黎抬頭道。

“難道不是?”關秀反問,“那時你本落下風,你的黑竹會同黨自然便要出手助你,倘若比武已然結束,又還有何理由要出手。”

這話令青龍教眾人大有同感。他們大多到此時都不能相信霍新竟會敗給了君黎,但倘若是有人在中途暗算作梗,那便說得過去了。

君黎也不申辯,只道:“我覺得不是。”

“你怎麼知道不是?”

“交手之時,我與霍右使都將全副精力集中於對方身上,我亦一直目視於他,倘若此時有暗器自他右側襲來,我豈會不見?”

“你自是如此說了但只你一人之說,不足取信。何況,那針如此細微,適才又是天雨障目,你怎麼肯定就定能現?”

“程夫人不信我,亦是不奇。”君黎卻道,“不過就算是不信我,總該信在場這百雙眼睛吧?比武之時,相信各位的目光都不會在別處,這暗器雖小卻也有隱光閃動,難道說,竟不曾有一人現?難道竟連貴拓跋教主,都現不了?”

關秀一時語塞,看了一眼拓跋孤,低頭不言。“秀秀。”程方愈也自一旁制止了她。爭論此事並非關秀應為,他是提醒她,還是細細檢查霍新屍體為要。“我自會搜查身攜暗器機簧之人,到得找出人來,再行對質不遲。”

“若說施出暗器的機會,在我看來,有兩次。”君黎轉向拓跋孤道,“其一是我與霍右使對掌分開之後,教主向演武場走來那一段我們眾人的注意力,怕是都在教主身上其二是方才我讓刺刺將令牌還給單先鋒那一陣恐怕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們二人身上。”

“那麼你覺得哪一段更為可能?”拓跋孤道。

“程夫人說那毒性或可蔓延後方作,那麼,這兩者都不無可能了,但若要我說,恐怕還是在教主走下來的時候。要知後一種情形,教主你人就在霍右使身邊不遠,就算你也轉頭去看了單先鋒,這暗器飛近,我想以教主你的聽覺,不可能覺察不到。而唯有前一種情形時不是教主覺察不到,而是教主走來時殺氣泛起,全部心思只怕都在思考該如何處置我,顧不上其它自然,我的心思亦都在對教主心思的猜測之上,所以我亦不曾有暇注意霍右使。”

他說到這裡,沒有說下去。其實,還有霍新自己。他本不該覺察不出的,若不是身中熱毒之後痛癢難忍,若不是護身之息被“流雲”消耗殆盡。

從這一層來說,霍新之死,自己終究逃不脫干係了。

忽聽那邊夏琝道:“哼,早說跟我沒關係。”卻是程方愈搜查之下,沒在他身上現什麼。程方愈向他告了罪,便待轉去顧如飛那裡。旁人儘可派手下去搜,這兩個公子哥兒卻是隻肯容他親自動手的。

“左使,你來看下!”忽有人喊話,程方愈心一提,回頭去看那是麾下一名龐姓組長正在搜查夏琝的一個隨從,那隨從面色鎮定,眼神卻顯得有些怪異,手捂了胸懷不住後退。

程方愈上前去。“你懷裡是什麼?”他伸出手來,“可否讓我們檢查一下。”

“這人是我帶來的,有什麼問題嗎?”夏琝也上前,兩手叉了腰。

“夏大公子我們是搜過了,這一位卻還沒有。”

“呵,我看你們就是本末倒置。這道士說是機簧所為你們就真搜機簧?要我說就不是。他安插的人,他怎麼會把真相告訴你?”

“現如今我們只能先如此做了,倘若不曾有現,再想別的辦法。”程方愈目光再轉向那名隨從,“你家大公子都已容我們搜了,就請你……”

卻見這隨從目中忽露出驚慌之色,身形一拔,竟向簷上縱去。程方愈再不遲疑,騰身便追,那人落足簷上,驟然轉身,目中驚慌之色一時間化為兇光,兩縷驚心動魄的耀芒自他胸腹間激躍而出。

但程方愈已有防備,身形側轉,以手一撐瓦沿,倒翻而上。那人還待再按動機括,程方愈出手卻快,一把已按住他手背。他是擒拿之高手,但凡入了他指掌之間,便多半再難得脫逃,那隨從手背才一熱,隨即腕上便如被火鉗狠狠夾住,哪裡還騰得出手來多有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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