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捲衛生紙就像風吹日曬,飽經歲月滄桑的枯樹陳皮,顯得粗糙而劣質。
甚至王義能想象的到,那捲衛生紙拆開之後,扯下一段,在陽光下隨手抖擻,會有無數類似粉塵的物質飄蕩向四方。
底層人民,賺的多是血汗錢、辛苦錢、良心錢,對於精神和物質的追求都不高,也不能高。省吃儉用,能省則省,或許才可以做到收支平衡,多少有點結餘。
王義家裡使用的就是這樣的衛生紙,他本想拒絕,可是望著樑棟睏倦而疲乏的面容 ,以及充血泛紅的眼眸裡淡淡的期待,他最終接過,放進了塑膠袋裡。
樑棟拉開主駕駛側的艙門,蹬踏著就要向上攀爬,突然腳下一軟,一個踉蹌。
還好王義就在身邊,趕緊攙扶了樑棟一把。
王義看著差點失足的樑棟,不由開口道:“你這是怎麼了?!”
樑棟穩了穩神,坐到駕駛座上,然後開啟副駕駛側的車門:“沒事,老毛病了,坐站的久了,腿就會麻!小兄弟,上來吧!我送你一段!”
王義望著樑棟真誠的眼神,婉言謝絕道:“不用了,我一個朋友很快就來接我了!”
王義說話間,樑棟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這是睏倦到極點的一種表現。
想到東江橋距離潁江市還有兩個小時的路程,王義好意提醒:“梁師傅,錢是永遠賺不完的!我看你狀態不是很好,要不你在車上休息一會再走吧!”
樑棟擺手道:“沒事,習慣了!我們這一行,也趕時間!等到了潁江市,把貨物一交接,就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王義看著樑棟駕駛著大貨車匯入洶湧的車流,心中想起了社會上很多行業提倡的一句口頭禪——‘只要幹不死,就往死裡幹’!
不知道這句口頭禪有沒有什麼指向性,是否適用於所有階層?
可是王義知道,社會上很多的條條框框,是專門為底層人民設計的。就像一個又一個無形的囚牢,將一個又一個家庭圍困在囚牢之中,直到天荒地老,歲月盡頭!
王義拿出手機,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十點零三分。
他的目光望向河江市的方向。
三分鐘過後,不遠處,一輛熟悉的大路虎出現在視野之中。
很快,路虎車停在了王義的身側,王義正要開啟後座的車門,副駕駛的車門已經開啟。
上車之後,王義嗅著滿車廂飄蕩的香氛味,精神為之一振,他望著江虹把持著方向盤如青蔥般修長白皙的手,滿臉歉意道:“虹姐,實在不好意思,讓你親自來接我!這個人情欠的有點大了!讓我都不知如何回報你!”
“要真是不好意思的話,你就以身相許吧!”
江虹望向王義,風情萬種的眼波里流光溢彩。
王義心頭一振,心跳加,面上頓時紅如煙霞,將頭深深低下。
江虹卻莞爾一笑:“臭小子,想到哪裡去了!?虹姐逗你玩的!”
路虎車賓士在路上,車廂裡瀰漫著琵琶彈奏的活潑輕快的音符。
王義知道這是古典名曲《陽春白雪》。
微微閉合雙目,王義沉醉在了冬去春來、大地復甦、萬物向榮、生機勃勃的初春情景裡。
原本飛馳的路虎車度突然變慢,最終完全停止。
王義不由睜開眼睛,疑惑望向前方。
前方並沒有紅綠燈,也不是十字路口,只有一眼望不到頭的汽車長龍。
東江橋至河江市的道路,是雙向四車道,中間有綠化帶相隔離,很少出現交通擁堵的情況。
“虹姐,這是怎麼了?!”
“應該是生了嚴重的交通事故!”
江虹回答的輕描淡寫。
王義心中猛然間籠罩上了一層陰雲,他不由望向放置在塑膠袋裡那捲顯得劣質而粗糙的衛生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