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摔在石階上,滾了幾個圈撞在上一個石階才止住身形。
他白嫩如豆腐似的身體已爬滿了紅黴菌一樣的斑點,一束束蜘蛛的絨毛聳立在斑點上,驚悚無比。蝴蝶狀的翅膀也變成了蝙蝠狀,雖依舊薄如蟬翼,卻遍佈支離的血管,共同織造出一幅詭異的千眼血圖。
紅衣憎恨地望著幾人,猩紅的瞳孔裡漾著一圈接一圈的黑線,恍如來自死亡的凝視,令人為之顫慄。
蘇沫驚駭地凝注紅衣,看著他充滿恨意的眼神,張嘴歉意地道:“……”
可她嗓子裡才湧上柔柔的顫音,紅衣已咬牙切齒道:“我恨你們,恨所有人,更恨這個世界。”
紅衣顫抖的嗓音仿如孤山雪嶺的風嚎,冷冽中帶著悲切,孤寂中帶著恨意。
它的心確實是孤獨的,這個世界明明生下了它,卻容不下它。
精靈森林容不下它,把它趕了出去,人類世界也容不下它,把它當作變異的垃圾,隨意丟棄。它只以為自己容貌不受喜,便變成了其他精靈的模樣,事態確實生了變化,終於有人對它好了,但它彷彿是厄運的化身,只會引來幸運的仇視與嘲笑。
它想起了第一個主人,他是個小男孩,當時對它很好,可是不到一週,男孩就對它厭了,不再珍惜它,開始把它關在籠子裡,看它和螳螂、老鼠、蜘蛛等各種小型動物決鬥。那時的它並沒有怨言,因為男孩很開心,而男孩一開心,就會對它很好,它也會覺得值得。
可最後它倒在了一條金銀蛇下,男孩以為它死了,將它丟在了外邊的垃圾桶。等它醒來,現自己在一片廢墟里,它立馬著急地飛回去告訴男孩它還沒有死,可是它卻看到男孩已買了一隻新精靈玩,還不住地向新精靈嘀咕它的不好。
它很失落地離開了,流浪一些時日,又被精靈販子給抓住,它便趁機尋找到一隻更好的精靈,抽取它的血液變成它的模樣然後逃走。
它第二個主人是個很窮的老婆婆,當時逃避精靈販子的追捕時它受了重傷,處於將死未死的狀態,需要及時救療,但當下的精靈販子沒有治療條件,便決定等它嚥氣後丟了,老婆婆剛好看到這一幕,救拿出全部身家買下了它。
老婆婆真的對他很好,沒日沒夜的照顧它,期盼著它傷好後,能陪著她度過殘年,,可它傷好後,卻再沒看見老婆婆的身影。
它一直望著窗戶,等著老婆婆出現,等來的卻是安全域性的捕將。
捕將告訴它老婆婆死了,為了撿一個殘留有花蜜的蜜瓶強衝馬路,被一個醉酒的貴族給撞死了,貴族的豪車受損嚴重,需要老婆婆的子孫賠付一大筆錢,由於老婆婆的子孫拒絕賠付,所以他來查收遺產。
老婆婆早已將全部身家交給了精靈販子,唯一的遺產紅衣還因為沒有證件而不受法律承認,但捕將還是把它交給了貴族,也就是第三個主人。
這個主人是個變態,每次酗酒之後都會折磨它,它也一直在找機會殺了貴族,但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第一次的計劃因為被女僕現而被貴族打成重傷然後賣了出去。
後來它變成季棠的模樣重新接近了貴族,但貴族由於整日酗酒,被自己的管家坑得破產了,導致它剛準備實施計劃就被賣了出去。
最後,它變成輕朧的模樣逃出去,再次接近貴族,終於親手殺了他,可不幸的是在逃跑時還是被抓了。
它本以為它的一生這樣就結束了,可是接二連三的審問,以及身份神秘人的頻繁探望,讓它意識到輕朧的身份不簡單,或許還有生的機會。
它緊緊抓住唯一的一根稻草,祈禱著救命天使的到來,所幸它等到了。
幸運女神終於眷顧了它一次,蘇沫成為了它第四個主人,蘇沫對它的好也不同於往屆的主人,她對它更像是朋友、親人的關心。
這種幸福的生活,令它著迷,心裡的創傷也逐漸被幸福的藥膏祛除。唯一令它不滿的就是蘇沫總拿它與真的輕朧比較,它不想成為輕朧的替身,所以它多次強調自己是新的輕朧。
它知道等蘇沫和它有了感情,它將不再是輕朧的替身,即使真正的輕朧出現,也不會拋下它。
可令它意外的是,真正的輕朧竟會出現的那麼快,那麼突然。
更令它絕望的是,竟然還有一個人對它知根知底。
最傷心的是,蘇沫竟不顧它的哀求讓它恢復原形,還百般承諾不會丟棄它,卻又在它變回原形後狠心丟棄。
所以,它恨她,恨他們,也恨這個世界為什麼要將它生下,卻又排擠它。
想到從精靈森林到人類世界的種種遭遇,無盡的怨恨自它心底瘋狂繁衍。
一團血霧逐漸瀰漫全身,腳下無故勾勒出了一個奇怪的法陣,恐怖的氣勢自地下迸,詭異而桀驁的笑聲悠揚傳來,好似在天上,又好似在地下。
蘇沫望著癲狂的紅衣,又呆滯地盯著把紅衣甩出去的手掌,眼眸緩緩蒙上了一層悔恨的淚水。
輕朧驚慌地躲在鍾離背後,雙手死死抱住鍾離的辮子。
鍾離則怪罪地看向但他林,但他林卻無辜地攤攤手錶示不關他的事。
地脈的能量在紅衣腳下瘋狂匯聚,血霧開始緩緩膨脹,同樣膨脹的還有紅衣弱小的身軀。
詭異而桀驁的笑聲越來越大,卻不再模糊得找不到聲音的源頭,眾人才現這聲音竟出自紅衣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