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又坐在床邊，拉著外祖父皮包骨頭的手，道：“外祖父，你的指甲都長長了，夢姐兒幫你剪了吧！”
老爺子聞著比之前清新了很多的空氣，覺得身子似乎也爽利了不少，欣慰地笑道：“好，都聽夢姐兒的。”
於是，沈夢又讓丫頭去找剪子。
老人的指甲很久沒有修剪了，又厚又硬。好在剪刀很鋒利，她使出吃奶的勁兒來，總算將外祖父兩隻手的手指甲修剪好了。
沈夢要了熱帕子給外祖父擦了臉和手，問道：“外祖父，您現在是不是覺得舒服多了？”
老爺子摸摸沈夢的小臉，滿是欣慰地嘆息道：“你是個好孩子，有你在你娘身邊，外祖父也放心了。”
沈夢不願意外祖父又想起傷心事，當然，她自己也不願意想起爹爹的死，每次想起都心如刀絞似的，便岔開了話題道：“外祖父，您的腳趾甲也很久沒修剪了吧？不如我們一起幫您剪了。”
老爺子搖頭笑道：“不了，外祖父腳臭，仔細燻著你。”
沈夢搖頭道：“不怕不怕。小孩子剛剛出生的時候，父母長輩給他洗尿布，也從來沒有覺得孩子的屎尿臭，做晚輩的又怎麼能嫌棄長輩的腳臭呢？”
老爺子輕輕嘆息道：“我們夢姐兒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只是外祖父腳趾甲硬得很，你力氣小，只怕剪不動。”
沈維安立即介面道：“外祖父，我幫您剪。我是男孩子，我力氣大。”
沈夢笑著點頭道：“對，還有哥哥呢！”說著，她就轉到床尾，將被子掀開一條縫兒，伸手進去摸了摸外祖父的腳。嗯，好像確實又厚又硬。
沈夢想了想，讓丫頭準備了熱毛巾，將外祖父的腳擦了擦，而後便熱敷在腳趾頭上面。等熱毛巾溫度下降，她又再換一條。
別說，老爺子還真的覺得舒服。
這時，出去剪花插瓶的丫頭回來了，她剪了兩支臘梅花，配上三杆翠竹，遠遠看去，倒也雅緻。空氣中有了臘梅的香味兒，也覺得清新怡人。
沈夢和哥哥坐在床尾，一邊給外祖父的腳做熱敷，一邊陪外祖父說話。想起剛才在書房裡偽造的兩封信，沈夢現在就開始打埋伏了。她狀似疑惑地問道：“外祖父，怎麼小舅舅這麼久都沒給夢姐兒寫信了？夢姐兒都想他了。”
老爺子之前也是刻意不去想小兒子的事情，也只當他們兄妹都知道了，所以才沒有提說。如今聽沈夢提起，他才明白，原來這兄妹兩個什麼都不知道。想著小兒子似乎跟夢姐兒關係特好，也不想讓她擔心，便道：“他還在西城呢，說是要去西城南邊看看，也不知道那些夷人有什麼好看的，這麼久了也不寫封信回來。”說到小兒子，老爺子便忍不住有些眼睛紅。
沈夢正等著外祖父這句話呢，忙一臉驚訝地接過來道：“小舅舅真的去找五彩石了？”
老爺子一聽，咦，夢姐兒知道老二想去做什麼？
“夢姐兒，你知道你小舅舅去那西城南邊做什麼？”
沈夢一臉懵懂道：“小舅舅沒有跟外祖父說過嗎？”
“說什麼？”老爺子有些心急地追問道，“夢姐兒，你快跟外祖父說說，你小舅舅怎麼跟你說的？”
沈夢笑道：“小舅舅說他在西城的時候聽到一個傳說，外祖父你聽過女媧補天的傳說沒有？”
老爺子點點頭，心裡卻更加疑惑了，兒子的失蹤跟女蝸補天有什麼關係？
沈夢沒有讓老爺子著急，繼續說道：“據說，女媧娘娘煉製五彩石補天，地點就在西城往南。而當初女媧娘娘補天還剩下不少五彩石，就隨意扔在地上。據說，那些五彩石就包裹在普通的石頭裡面，比我們平常見過的玉石還要堅硬，還要漂亮呢！小舅舅說要去找了來，給外祖父賀壽的。哦，我知道了，小舅舅想要給外祖父驚喜呢！”
老爺子咂了咂嘴，仔細回想沈夢的話，又問：“夢姐兒，你小舅舅有沒有說他要去多久？對了，那邊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不是說夷族人的山林裡很多毒蟲猛獸？”
沈夢適時地嘆了口氣道：“小舅舅說那邊地形複雜，很容易迷路，去多久他倒是沒說。我也勸他不要去，聽說那些樹林裡有很多毒蟲的。說起猛獸，據說那邊森林裡有大象。外祖父見過大象嗎？小舅舅說大象可大了。不過大象是很溫和的動物，人不招惹它，它也不會攻擊人的。有的夷人還飼養大象幫自己幹活兒呢！對了，據說雨林裡還有一種肉蟒，好大好大，看起來好嚇人，不過性子卻溫和得很，從小飼養還能幫主人看孩子呢！小舅舅說，他跟好幾個夷族的寨子都熟悉，要請幾個朋友跟他一起去找五彩石的。”
不知道為何，老爺子聽到這裡，心裡居然安定了些。他想，如果兒子帶著那些夷人朋友一起去，生存應該還是比較有保障的吧？但怎麼這麼久都沒有訊息回來呢？
沈夢跟外祖父說話的時候，沈維安就幫外祖父剪腳趾甲，修剪好了，又趕緊將外祖父的腳放到被窩裡。
沈夢看著外祖父身上蓋著的羊毛被，心裡又想著，不知道現在西域有沒有棉花，要是能早點引進棉花，有棉衣穿，有棉被蓋就好了。
雲晚娘吃飽了，回到內室。見沈夢開了半扇窗戶，趕緊去關了，罵道：“夢姐兒你也太不懂事了，你外祖父病了不能吹風的你不知道？”
沈夢委屈地望著外祖父。老爺子立即道：“就開半扇吧，我這裡也吹不到風。你不覺得現在房裡的味兒好多了？老頭子聞了心裡也舒服多了，整天聞著那藥味兒，沒病也燻出病來了。”
雲晚娘聽老爺子這樣說，遲疑了一下，見窗戶的位置果然是吹不到床上去的，便把窗戶關小了些，但到底還留著一條縫兒。
就在這時，只見何氏滿臉笑意，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一進門就大聲嚷嚷道：“爹，爹，濟哥兒他爹來信了！說找到二弟了！二弟也有信回來，要您親自拆看呢！爹您快拆開看看二弟都寫了什麼！”
何氏趕緊將手中的信遞給老爺子。
老爺子自聽到說找到老二了，不禁雙眼一亮，立即在女兒的攙扶下坐起身來。他接過信來，卻見那信似乎經過了很多人手，還有個男人帶著油跡的拇指印，信封上似乎沾了水，暈染了信封上的字。他湊到鼻子下面一聞，似乎是汗味兒？這個天氣哪容易出汗？但他隨即想起老二說過的，西城那地方就沒有冬天，心裡已經信了八分。
接著，老爺子急切地想要把信撕開，手卻有些無力抖。
雲晚娘道：“爹，我來吧！”
老爺子點點頭，將信遞給雲晚娘。
雲晚娘小心地拆開信封，將信紙取出來遞給老爺子。
老爺子一眼掃過，是老二的字跡。只是信紙也有被汗水浸潤的痕跡，有好幾個字都有些模糊了，不過還是能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