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了不起

小說:萬曆小捕快 作者:老山趕棠

彭宇一句話出口,忽地反應過來:“穀雨,你既然在應天府當差,就沒見過這傢伙嗎?”

穀雨見他口快,不禁有些生氣,硬邦邦地回道:“沒見過,你把嘴閉上。”

彭宇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快,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了,那邊廂胡應麟卻道:“你是應天府的捕快?”

穀雨道:“是。”

胡應麟又道:“那為何抓賊人的,反而被賊人抓得狼狽逃竄?”

穀雨細細一想,也察覺到其中的荒謬,苦笑道:“可說呢,可能是我這人既笨又喜歡多管閒事吧。”

胡應麟從他的話中感受到了一種淒涼,似乎感同身受,喃喃道:“人心多變,一件事的好壞、成敗大多在於盤外,我若早些年懂得這個道理,也不至於身陷囫圇。”

兩個人互不相識,在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中漸漸放下戒心,胡應麟無聲笑了笑:“你方才是不是想問這麼隱秘的藏身之所,老夫是如何知道的?”

穀雨“唔”了一聲,不置可否。

胡應麟道:“左右無事,老夫又不想睡去,與你兩個小夥子說說舊話,權當解悶如何?”

彭宇見有故事聽,笑道:“那自然是好,我這眼皮直打架,生怕睡過去。”

胡應麟調整了一下坐姿:“昔年老夫外放來金陵做官,在官府中做個不起眼的小角色。那時京官大多不願來外地任官,尤其是金陵向來是官員左遷之地,開罪了皇帝、惹惱了上司抑或是臨近致仕的官員佔據著金陵的官場。”

胡應麟頓了頓忽道:“我聽你口音親切,是不是也來自京城?”

穀雨點點頭道:“早在京城時我便聽過,曾有種說法調任金陵的官員鮮少有起復的機會。”

“正是這樣,”胡應麟道:“那時我還年輕,因言獲罪被趕到金陵,形同敗犬,心裡既苦且悲,再也沒了鬥志。索性將家搬到這興善寺附近,晨鐘暮鼓,就此縱情山水。”

彭宇“哦”了一聲:“所以你對這興善寺才這麼熟悉,那...那也不對啊。”再熟悉也不會現這條密道。

胡應麟道:“我帶著幼子閒暇時便來興善寺中游玩,時間一久也就和住持、諸位師傅熟絡起來。有時我當值,幼子無處可去,我便將他送到興善寺,由相熟的大師傅幫忙照看,是以犬子比我在寺中待的時間還要長,並在偶然間結交了一位了不起的朋友。”

彭宇好奇道:“了不起?看來這朋友定有過人之處。”

胡應麟點點頭:“他叫馮保。”

穀雨有些恍惚:“誰?”這個名字他小時候聽得多了,近些年好久沒出現在他的耳中,是以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你說的可是原司禮監掌印太監?”

彭宇聽得精神一振:“聽起來挺威風,那是什麼官兒?”

穀雨淡淡地道:“宦官之。”

“唔...”彭宇打了個寒顫。

胡應麟道:“正是他,那時他已被陛下革職查辦,家產收,放逐到金陵守皇陵了。”

穀雨恍然道:“是了,此地離皇陵不過咫尺之遙。”

胡應麟道:“他不當值的時候就宿在寺中,自己動手建了菜園、花圃,把這裡當了家...”

彭宇氣道:“原來是這兔崽子乾的缺德事,呸!”

他被夏姜拿捏,用的便是花圃中的花花草草,他當時以為自己身中奇毒,膽戰心驚、痛苦不堪、狼狽求饒,種種畫面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教他如何不惱。

胡應麟道:“犬子在寺中玩耍,時常與他撞見,一來二去竟成了忘年交。昔年朝中我只見過馮保,但從未說過話,內心觀感卻從來不佳,他身為宦官,插手外廷,公然干政,再加上街頭巷尾沸沸揚揚,傳的都是與張相爺、李太后三人的風月事,老夫對他一向敬而遠之。”

穀雨道:“傳的有鼻子有眼,我小時也聽了不少。”馮保死於萬曆十一年,恰好是穀雨出生後的第二年。

胡應麟道:“全是無知鄉民穿鑿附會、捕風捉影之說,其中還有與張相爺政見不同的有心人刻意引導風向,此事教陛下著實煩惱良久,後來著錦衣衛心腹出動才平息此事,我還記得那位將軍姓田,行事雷厲風行,殺伐果斷,圓滾滾的腦袋落地,愚民才止住了謠言。”

彭宇笑道:“看來謠言並非止於智者,而是止於暴力。”

穀雨氣道:“閉嘴,沒人拿你當啞巴,老人家您繼續說。”

彭宇吐了吐舌頭,他現穀雨雖然有冷酷的一面,但大多時候脾氣好得很,內心中對他的忌憚去了大半。

胡應麟道:“那日我在寺中見到犬子與馮保耍在一處,可以想見我的心情是如何震驚,事後我勸孩子離他遠遠的,可我那孩子頑劣不堪,將我的話視作耳旁風,等我察覺時,犬子已將馮保認作義父。”

穀雨聽得瞠目結舌,胡應麟苦笑道:“世上事就是那麼滑稽。為了孩子不至誤入歧途,我只能忍住不快,與馮保頻頻接觸,這才接觸到他不同於印象中的一面。”

“此人學富五車,善琴能書,是個極聰明的人物。更難為可貴的是即便被配守皇陵,他也手不離書,熱衷國事,張相公身死後遭到清算,一條鞭法被反噬,官場腐敗更加嚴重,諸弊叢生,每當提到此事馮保皆痛哭不止,情難自禁,能看得出他是真正的惋惜。年輕人,單就這一條,就比所有尸位素餐的官兒強了不知多少。”

穀雨嘆道:“這太監果然不一樣。”

胡應麟道:“他看出我意志消沉,便時常勸勉,言道宦海浮沉,有起有落,淡然處之,將藏書贈予我,那些日子我重讀聖賢,又是一番新的感悟,從此重燃希望,一步一個腳印做得踏踏實實,馮保死後的萬曆十三年,我重新回到京城做官。”

“原來還有這一段緣分。”穀雨感慨道,隨後疑道:“可又與這蓮臺有什麼關係?”

胡應麟道:“兩個心急的小子,老夫還沒說完呢。”

穀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胡應麟嘆口氣:“也許接下來要說的馮保才是你印象裡的馮保。”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4 https://www.lwxszw.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