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南口

小說:施主,請留步 作者:方清平

1990年開春,從國防科工委出來,到了南口。雖說各方面條件差了,但是活得更滋潤了,因為有了幾個酒友。跟我最好的是吳亞夢,演小品的,我們倆住上下鋪。

部隊大院兒門口兒有一溜兒低矮的平房(因為房子比路面低),有一間平房的窗戶上吊個燈泡兒,掛個破木板子,寫著“軍人服務社”。其實跟部隊沒關係,開小賣部的人叫老包,挺會做生意。營房不讓喝酒呀,你上他那兒買酒、買花生米,就可以在他屋裡喝。他幫你放哨兒,有當官的過來給你使眼色。你買泡麵他還幫著泡,那時候很少見桶面,都是袋裝的,他給你提供飯盆兒、筷子,還免費給你倒醋。遇上老主顧,甚至給你點兩滴香油。

估計老包現在已經是大老闆了,因為他太有經營頭腦了。這個小賣部成了戰士們的蘭桂坊,每天晚上擠滿了人。尤其是冬天的晚上,爐火正旺,喝著小酒,看著櫃檯上那黑白電視,感覺就是坐在現在的三里屯啦!我跟吳亞夢也是那兒的常客,今天你請我,明天我請你,那點兒可憐的津貼都進了老包的錢箱子。

趕上月初發津貼,我們屋的四個人(還有付強、胡誠)會改善一下兒伙食,下回館子。部隊大院有個飯館,也是承包給軍官家屬的,我們一般去那兒。每回去就固定的點四個菜,鍋巴肉片、水煮肉片、魚香肉絲、宮保雞丁,都是又解饞、量又大、又便宜的。

我們倆喝酒,付強跟胡誠吃菜。我們倆發現,等我們吃主食的時候,菜已經被他們吃光了,我們只能用水煮肉片的湯泡米飯。以後再下飯館兒,我們就不和他們一起了,只找喝酒的戰友。

南口鎮上有家“聚龍餐廳”,號稱南口鎮廚藝最好的餐廳,口碑極佳。趕上哪個戰友老家寄來筆“鉅款”,或者誰要調動了、復員了,就請大夥上那兒大喝一頓。那可真開了洋葷,每道菜是每道菜的味兒,肯定不醉不歸。

想天天在外頭吃,肯定沒那麼多錢。平常我們大多是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裝裝樣子,偷偷把飯帶回宿舍(部隊是不允許把飯帶回宿舍的),然後喝酒。我喝多了有個保留曲目,就是躺在自己睡的上鋪,模仿政委講話。由於我模仿得惟妙惟肖,總能贏得陣陣笑聲。

這天奇怪,我模仿了半天也沒人笑。我從上鋪探頭一看,頭當時就大了——政委就站在屋子中間。

從此,政委嚴查在宿舍喝酒,我們只能轉移戰場。營房牆外頭是公路,公路旁邊有個餃子館,是專門供開大貨車的司機吃飯的地方。每天我們倆端著食堂打的飯菜,帶著酒到這裡,再要個冷盤喝酒。

到月底津貼花光了,連冷盤都不要了,端著飯菜帶著酒來,就用他這座位。老闆衝著我們直瞪眼,但是不敢發火。他知道,要是得罪了我們,半夜會有磚頭飛進來的。

有一個冬天的晚上,我跟吳亞夢正在大車店喝酒。旁邊有幾個開大車運石灰的民工,灰頭土臉,喝得興起。突然停電了,老闆端個蠟燭出來,幾個民工熱烈鼓掌,其中一個又瘦又矮又髒的小老頭兒用濃重的山西口音說,“咱們開個燭光晚會吧。”

這句話跟當時的環境以及他的身份極不協調,我們倆樂得蹲在地上站不起來。

部隊大院後邊是採石場,有一回我跟團裡一個跳舞的男孩到石子堆上喝酒,喝著喝著石子堆滑坡,把我埋在了裡邊。幸虧那個男孩及時喊人,把我救了出來,要不然我就被活埋了。

還有一次遇險是喝完酒一時興起,爬到了部隊大院的大煙囪上邊。從底下看煙囪不算高,站在上邊往下一看,媽呀,這麼高呀?嚇得不敢下來啦!那一刻我覺著狼牙山五壯士太勇敢了,擱我肯定不敢跳。

風一吹煙囪開始晃,也許是我自己的感覺。我腿都軟了,還產生了強烈的尿意。演出隊的人組成拉拉隊,在大家鼓勵聲中,我像個狗熊似的爬了下來。

去年拍戲又去了南口,我們吃飯的那條小街一點兒沒變樣兒,還是八九十年代我們喝酒時候的樣子。透過一家兒飯館的玻璃,我看到幾個戰士正在喝酒,他們跟我們當年一樣,窮並快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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