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策難移,金花不落。
年輕時是多麼美麗的女子才能取名為金花,這般顏色豔麗,難以凋謝的花朵。
楚晟迴路時低聲問張清英:“閆小姐這樁,要怎麼判?”
“毒殺親夫,”張清英頓了一下,“凌遲之罪。”
“凌遲?”楚晟驚呼一聲,皺眉道,“一點餘地也沒有了嗎?”
“歷朝歷代,謀害親夫都是凌遲,”張清英搖搖頭,“律法條例,從來無情。”
楚晟一時心頭哽咽,垂下頭不再說話,張清英察覺他的失落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
幫著錄完閆金花的口供後楚瑾基本是馬不停蹄立刻返回楚府,他喘著氣推開書房大門時,楚瑀正乖乖地練著字。
楚瑾壓抑住內心的怒火,一步一步走近他勉強笑道:“小瑀。”
楚瑀發覺楚瑾逼紅的眼眶輕聲問道:“怎麼了?”
楚瑾伸手抱住他,楚瑀心裡一陣疑惑,楚瑾的聲音艱澀響起在耳邊:“對不起,我總是說要好好保護你,但卻一直忽視你,對不起,對不起小瑀。”
“沒事了,”楚瑀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拍著楚瑾的背道,“我沒事,主人,你把我保護得很好。”
“他碰你哪了,就算是屍體我也要將他挫骨揚灰。”楚瑾手指撫過楚瑀的臉啞聲問道。
“哪也沒有,”楚瑀握住楚瑾的手安撫道,“我也能保護自己。”
楚瑾心中的自責還未結束,淺秋的聲音突然在書房外響起。
“少爺……別院傳來訊息,說是伊小爺殤了。”
伊翠本只是一小童,楚瑾在他死的那天強行遣散了別院所有人,大家族裡從沒有為小童守靈的道理,楚瑾堅持為伊翠停靈七天,並且穿上了一身白色喪服。
楚晟勸他:“你本就身體不好,若要守靈就讓別人代吧。”
“我不配為他守靈,”楚瑾望著靈堂裡的蠟燭垂眸往魂燈裡填上一些燈油,“我只是替了他愛的人守靈。”
出殯那一天大雪紛飛,楚瑾謝絕所有人同行,同抬棺的人一同到了郊外,在下葬了伊翠之後他將那塊刻有瑾字的玉佩埋到一旁,並在這衣冠冢前立下一塊墓碑。
他不知道原主對於伊翠的感情,也不知道原主願不願意同伊翠埋在一起,所以只能將他們埋得很近。
大雪逐漸掩埋了兩座墳墓,從遠處看去就像只有一座墳。
埋葬了兩個有情人。
滿天鵝毛雪像是替誰述說,他願意啊。
一念負生死,兩不疑,隨君去時雪滿地,魂滯人間七七里,也算曾為白頭同穴殪。
他執傘立於雪中,看著眼前逐漸合二為一的墳墓,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孤寂油然而生,墓碑上楚瑾之墓四個字不斷提醒著他是外來者的事實。
忽然間他鬆開手間的傘,冰雪落於他領口,楚瑾偏執地感受這清晰的冰冷,尋找自己真正活在人間的證據。
可是,他真的活著,或者說在替自己活著嗎?
他默立於雪中良久,白茫茫的大雪吹進了內心濛濛一片,伸手不見自己,也看不清前路在何方。
頭頂的風雪突然止住,楚瑾呆愣半秒才扭頭看過去,楚瑀撐著油紙傘站在他身後,鼻尖凍得通紅,他眼裡倏地透露出慌亂,伸手向自己的臉摸來。
“別哭。”
楚瑾想安撫地勾起笑容,卻覺得唇角似掛千斤沉重。
“是因為他走了,主人才這麼難過嗎?”楚瑀低聲詢問。
楚瑾一步一步走向那已經被雪埋在一起的兩座墳,楚瑀亦步亦趨替他遮擋著雪。
“你知道他為何而死嗎?”楚瑾問。
楚瑀搖搖頭。
楚瑾輕輕道:“他愛的人死了,所以他也選擇離開了。”
伊翠所愛,楚瑀心中困惑,他雖對情愛毫無經驗,也稱不上了解,但也能看出伊翠對楚瑾的感情。
“你看,”楚瑾蹲下身拂開墓碑上的白雪,語氣悲喜難辨:“這是他愛的人。”
楚瑀定眼瞧去,墓碑上只有四個大字:楚瑾之墓。
他迷茫地皺起眉。
楚瑾臉上掛著溫熱的淚,心裡結成了凝固的冰。
“他愛的是楚瑾。”楚瑾垂著頭說,烏黑的長髮遮擋住所有的表情,卻讓楚瑀覺得一陣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