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2 / 3)

小說:一度君華 作者:一度君華

刑遠依舊堅決:“跟我走,我陪你浪跡天涯。”

唐黛抬頭看他,她唇角帶著淺淺的笑意:“刑遠,如果某一天,沈裕命你將我帶回來,你會再將我帶回他身邊嗎?”

刑遠猶豫了片刻,沒有作答。他對她本就不是愛,更多的是一種報償。可是他對沈裕的忠誠,除了唐果兒,再沒有其它可以動搖。刑遠的手停在唐黛面前,唐黛含笑望他,她的眼中凝結著異鄉旅人歷盡風塵、不見歸途的疲憊。她緩緩環視這陰暗潮溼的大牢,對上無數眼神。她不能走,如果她離開,沈曦必將惱羞成怒,公開亭的寫手剩不下幾個。她輕輕搖頭:“你不是那個可以伴我天涯的人,我終究還是沒有等到他。”

不知誰的腳步開始逼近,周圍的犯人聽見聲響,山呼般喊冤。唐黛唇邊帶了一絲笑意:“刑遠,你若再不走,定會連累沈裕。”刑遠伸出的手緊握成拳緩緩收回,他知道來人是誰,再不能猶豫,翻身躍上房梁,轉瞬不見。

只稍片刻,唐黛便看見沈曦,十六歲的他已長高了許多,臉龐亦也褪去了當初的稚嫩,舉止間頗顯了幾分不怒而威的壓迫之勢。

有獄卒試圖開啟牢門,他揮手製止了。二人就這麼隔欄對視了一陣,他方緩緩開口:“明日午時,朕會令皇叔親自督刑。”他的聲音裡有著莫名的快意:“他督管刑部多年,這想必是擅長的。”

唐黛對此並不在意,她甚至重新在案前坐下來,準備加緊補完《寐語》,沈曦頗覺無趣,他還記得這些年,他的皇叔在大滎一手遮天,連帶眼前這個女人也貴極一時,而他,像一個傀儡一樣龜縮在皇城裡,被所有人看成一個笑柄。

他恨沈裕,恨他假仁假義,比他篡位奪權更恨。十六歲的他還藏不住話,所以他告訴唐黛:“朕贏了。”

唐黛俯在案間,許久才含笑望他:“你愛過武曇嗎?”

沈曦眸色中冷光一凝,復才冷笑:“朕從來沒有愛過她,朕有後宮佳麗三千,唯獨不缺的就是女人。”

可是那是他的第一個妻子,不管是虛假還是真心,他陪著她作了八百多個日夜的恩愛夫妻。

唐黛不知道是不是皇族的血液裡,都流趟著這一分倔強孤傲,但是面前的沈曦,和沈裕、沈輒,驚人的相似。

示威完畢,沈曦卻並不覺得多愉快。他轉身欲走,唐黛輕聲喚住他:“其實輸的人是你,沈曦。”他停住腳步,身後的人語聲甚低,波瀾不驚:“他成功地把你變成了他理想中的樣子。”

他轉過頭去,那一身明黃將牢獄中的陰暗似都掩沒了幾分。唐黛的案間那支蠟燭已燃卻了一半,她仰頭朝他微笑,那笑容竟然甚是柔和,像她對唐世安一樣:“其實這世上最可憐的就是你們這些帝王,到最後高坐明堂,而枕邊、心上,竟然什麼也沒剩下。”

沈曦的眼裡已隱有淚光,他還太小,有些東西還不能完全隱藏。他確有佳麗三千,但三千佳麗、胭脂粉黛中,再不見最初的那個人。

唐黛重又低頭研墨,那墨錠與她之前所用的顏色不一樣,她微蹙了眉,似對此顏色不滿,聲音卻是毫不在意的:“不過幸好你還有一個弟弟,否則這大滎皇宮就真的太寂寞了。”

那聲音實在是很低,但刑部大牢,終年死一般靜,已足夠沈曦聽清。他微斂了濃眉追問:“世安真的是我弟弟嗎?若是他真的是,你怎麼可能將他養大?”

對此唐黛也一臉遺撼:“當時小民怎麼知道他長大後會如此的忤逆不孝呢?”言畢她又高興起來:“王上,看在小民對你兄弟好歹也算有點養育之恩的份上,你可不可以高抬貴手……”

沈曦緊繃了臉欲走:“朕不可能放過你。”

“小民也不敢再求活命,只是王上,小民生性便是怕疼的,這個燒死實在是太殘忍了,王上素來寬仁,還請替小民換個痛快點的死法,也算是聊報小民對小王爺的那點恩情吧。”

“哼!”沈曦終是大步離去,唐黛亦未起身,她今天已經看過好幾個人的背景,不需要多出這一個。

次日,王上將沈曦將抓獲豔情、反動作者絕大多數改判流放,以黛色煙青為首的十多名重罪者勾決,於次日坑埋。

唐黛第一次被遊街示眾,長安城百姓爭相圍觀。她站在囚車之上,據說這次的押解官兵的老婆也是她的讀者,是以那枷鏈並未縛得多緊,她還能好好地站著。

周圍是眾人的指指點點,唐黛的目光在人群中游離,當時她倒是不難過,只是覺得這官府實在很沒經濟頭腦,若每次處斬要犯時都收取門票的話,一則肯定能解決長安交通堵塞問題;二則是還是小賺一筆,何樂而不為來著?!

周圍有人高聲喚色大,唐黛轉頭,未看見誰喚她,只見著西南的轉角,唐果兒遠離了人群,站在遠方老舊的屋簷下。那距離其實真的很遠,遠到他不相信唐黛能認出他,遠到只有唐黛認出了他。

唐黛極快地收回了目光,又感嘆其實許多古裝電視劇都是騙人的,即使是遊街示眾,也未必就會有百姓肯丟西紅柿、爛菜葉和雞蛋的。

莫非這些道具也都跟紅袖、起點、晉江原創網一樣要收費了麼?

何以他們都這般吝嗇?

囚車行得極慢,以至於唐黛能出人群發現許多舊友,她看見瑞慈,而後又看見蒲留仙,他在街頭人群中佇立,待四目相對時,唐黛想揮揮手,奈何手實在是伸不出來,便只有衝他道:“妾墮玄海,求岸不得。郎君義氣幹雲,必能拔生救苦。倘肯囊妾朽骨,歸葬安宅,不啻再造。”

人群喧鬧,唐黛料想他是聽不清的,她只是希望他別怪她。若這世上原本便是沒有寧採臣的,那麼唐黛是不是聶小倩,又何必介懷呢?

到刑場時已近午時,一干重犯自囚車中被解出來,俱都反捆了雙手整齊地排列於坑前。壽王沈裕作為本次督刑官,自然也是到了現場。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夏日的午後,烈陽高照。唐黛出了一身的汗,白色的囚服緊緊地貼在身上。

沈曦一直注意著沈裕的表情,直至午時一刻,他起身,倒了一碗酒,緩緩行到唐黛面前。金色的陽光耀花了眼,唐黛看不清他的眉眼,只就著他的手叨了那酒碗。

烈酒入喉,身體都將燃燒了一般,她卻倔強地將它飲盡。

沈裕擲了那碗,替她擄了擄額頭汗溼的髮絲,他努力讓他的聲音可以令眾人聽清:“死後想葬在哪裡?”

他的聲音一如平常,唯眼神裡竟似帶了一絲哀求,唐黛知道他想收殮她的屍骨,天氣炎熱,長時間的曝曬令她臉上泛起彤雲,豔若朝霞。她的聲音卻清朗洪亮,人皆可聞:“普天之下,莫非黃土。待來年唐黛身腐,亦不過黃土。不在乎埋骨何處。”

沈裕欲再說什麼,卻是雙唇顫抖,語難成句。

午時三刻,行刑令下。有人上來扶了他回去,烈陽中他倉皇回頭,眼中竟隱現淚光。唐黛含笑看他。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4 https://www.lwxszw.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