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自東而西盤桓,清冷的月光照在銀沙般的雪地上分外神秘,越顯明亮。
可月色下的石林卻成了怪物的牢獄,每個牢獄都是由活人構成!
他們渾身被石膏覆蓋,已然與石林長在了一處。
唯有露出的五官可以勉強認出人模樣,這些都是曾出現在原主記憶裡的大夏舊人!
或是皇子王孫,或是奴才跟班,清一色的男子形象。
夏梓沅可以想到,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全身被澆灌上石粉泥漿,從掙扎不停到凝固靜止,終身籠罩在絕望之下。
死亡,本是一件人人談之色變的事情,可於這些人而言,恐才是心嚮往之。
偏偏始作俑者沒有這個施捨,看石膏形成已久,人雖陷入沉睡,但有氣息尚存,他不想讓他們輕易地死去。
此般恐怖場景,饒是往日素來沉穩的夏梓沅也下意識腳步後退。
突然踩到一根枯枝,出脆響,驚擾了輕眠的其中一個活人塑像。
那人睡眼惺忪,猛然瞧見面熟的夏梓沅,突然不安分起來,出嗚咽的吼聲。
“嗚嗚...啊....嗷...”斷斷續續的聲音從他的口中出,不甚清楚。
從腦海裡搜尋了一番原主的記憶,夏梓沅認出了此人。
他是夏梓沅同父異母的三皇兄!
在大夏時,這位三皇兄最是對她不快。
他文濤武就雖然稱不上屈一指,但在大夏的皇子皇女裡也算得上是佼佼者。
可父皇對他的關心卻甚少,他的風采大都被原主這位天降吉星所掩蓋。
他就將遭受的不公與怠慢都洩到了褚肆這位最容易被踐踏的質子身上。
有一次,原主就恰巧撞見他的作案現場。
那日恰值除夕宮宴,夏梓沅有些睏乏,夏帝向來寵愛這個女兒,便准許她提前離席回宮休息。
回去的路上,夏梓沅就看到藉口醒酒中途離開的三皇兄帶著一群人在紛紛揚揚的雪夜裡堆雪人。
依著三皇兄的性子,不像是這般貪玩的人。
好奇促使她走近瞧瞧,卻見他們正將身著薄衣,被捆綁起來的褚肆用雪堆在了湖邊。
不曾想,平素最易被文人墨客寫在辭藻裡的白雪,有朝一日竟也能成為惡徒手中的尖刀利刃。
飢寒交迫的褚肆不得自由,露出的彤紅的臉上滿是慍色,眼眸氤氳起滔天恨意,都是戾氣。
當時的原主,卻也只是控訴了幾句兄長做事要有分寸,就睏倦離去了。
“肥波。”夏梓沅回憶完那一幕,感慨道:
“我該慶幸的,夏梓沅沒有參與這些暴力,否則,我的結果不一定會比他們好。”
肥波在系統空間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心裡也是一陣後怕:“宿主不怕,褚肆不會這麼對你的。”
夏梓沅對肥波的話不作回答,根據她對褚肆的判斷,她的未來只會坎坷不斷。
不久,其他活人塑像也被驚醒,他們作出和三皇兄同樣的舉動,緊緊凝視著夏梓沅的面孔。
從他們的眼神裡,有驚喜,有渴望,有激動...
但他們同樣只是隻身嗚咽,說不出話來。
想來,褚肆當是命人將他們的舌頭生生割了去,讓他們在這裡只與天地間的風聲為伴。
突然,他們的情緒起伏波動,共同盯著夏梓沅身後的某處,口中出吭吭哧哧的怪聲,眼球裡充斥著極度的懼怕。
同一時刻,夏梓沅的身後傳來閒庭信步般的腳步聲,踩在柔雪中沙沙作響。
“宿主,褚肆來了!”啊啊啊啊,和瘋批男主的第一次交鋒,雖遲但到,肥波又喜又慫。
聽到肥波的提醒,夏梓沅一秒入神,輕盈轉身,鬢上流蘇繞轉,裙下百褶翩舞。
面色溫順中帶有一絲訝意,彷彿才知道來者是何人,盈盈一拜:“臣妾參見皇上。”
落在褚肆眼裡,竟似與身後的煉獄隔絕開來,自成一番天地。
心神稍晃,褚肆心裡隨之而來的是疑惑。
據下面人來報,這夏梓沅自入宮後無一日不是萎靡頹廢,今日一見,竟然行若無事。
況且,褚肆瞥了一眼不遠處他親自監工的傑作,忽而直視起身靠近。
夏梓沅的臉上最應該有的恐慌畏怯,她都沒有!
看來,他該派人去調查一下這個“夏梓沅”了。
這邊,等待良久都沒有聽到“起身”二字的夏梓沅有些累了,偷偷窺起天顏。
男人穿著明黃色龍紋錦袍,一身玄色大氅披於肩上,腰身挺拔,面容妖冶,眼神卻銳利深邃,威懾力十足。
站得有些累了,夏梓沅大膽提醒起身前的帝王:“陛下?”
“平身。”沒有看到女人狼狽的可憐模樣,褚肆又怎會輕易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