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得娘娘尊囑,攜風捲袖,踏入了宮女們居住的下房,敲開房門,唯有不當值的三等宮女明桃補著眠。
本就輪值,這種行徑,聽雨不好說什麼,她喚醒了明桃,不顧她惺忪的核桃眼,急急的地問起了佩蘭的去處:“你可知,佩蘭去哪了?”
明桃見一等大宮女聽雨親自來她們這擁擠的下三房,清醒了幾分,她趿拉著鞋行了禮:
“聽雨姑姑,奴婢昨兒夜裡當值,回得晚,並不知佩蘭的去處,只晨間依稀聽同房的姐兒說,佩蘭一夜未歸,再多的,奴婢也不清楚。”
聽雨盯著她的一言一語,識得出她話裡的真假,只是這回話,令她心底竇生疑慮,好端端的,佩蘭去了哪呢?
出了下房,她出神地想著什麼,又順著回長寧宮的路,一路問了好些個宮人,都說不知。
沒個具體的線索,驚風那滿身的傷還未愈,給不了她助力,她也不好調查,只心有不安地回了長寧宮。
可偌大個長寧宮靜悄悄的,唯有當值灑掃庭除做活計的幾人,娘娘不在,春夏和冰月也不在。
無力的感覺湧上了喉嚨,澀澀生疼,她生硬地扯住一擦拭瓷器的宮女,緊張地問道:“娘娘呢?”
這時,冰月自殿門口抱著一東張西望的小狸奴進來,她小心地攏著懷裡的小祖宗,生怕傷到娘娘的愛寵,她淡定地說道:
“聽雨姐姐,陛下帶娘娘去了御膳房,正燒火炊鍋,為娘娘做甜果梨糖呢。”
聽雨聞之有些愕然,堂堂陛下,竟紆尊至此,親自掌廚?主子他,會嗎?
“喵嗚——”糖糖的貓叫聲打斷了聽雨的疑惑,將她的眼神追了過來,她不解:“這是?”
“啊,這是陛下送與娘娘的狸奴,娘娘取名喚作糖糖,許是陛下因此突奇想,才會到御膳房指點江山吧。”冰月逗弄著狸奴,眼裡也閃著同款的亮意。
糖糖這個小吉祥物的到來,為她們長寧宮添了不少喜意呢。
“原來娘娘在御膳房啊,我這便過去伺候。”她不知佩蘭在娘娘心裡有多重,想著早些告訴她的際遇。
冰月心思玲瓏,思來想去,還是攔住了她的步子:“聽雨姐姐,若無要事,還是不要上前打擾了,陛下和娘娘二人間處得正是時候,再說了,有春夏在呢,我們再去,有些礙眼了。”
聽雨尋思著,也快到了用午膳的時辰,娘娘總會回來,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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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
離午膳時分還有一個時辰,御廚們適才備好了菜品,又洗淨了一流水兒的鼎鑊甑甗鬲,就等著燒火大展身手,卻被通傳,陛下和娘娘要用鍋灶。
還未從這一驚奇事兒裡回過神來,他們就麻木地聽著陛下的號召,自庫房裡尋了好些個食料,復又被轟了出去。
御膳房的頭頭林福望著這掩緊的門栓心裡是怎麼也靜不下來,以陛下的本事,會給他留一個完整的灶臺嗎?
他不願聽天由命,無望地問起郭茂來:“郭總管,陛下怎的想著來禍禍御膳房了,他不該獨坐御書房嗎?”
“禍禍”二字,郭茂聽得刺耳,他反諷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小小的御膳房,陛下想來就來,這是光臨,亦是榮寵,你別是喝醉了,昏了頭,說出的話都顛三倒四的。”
陛下是他看著長大的,自家孩子,再如何也不該由別人編排。
再說了,陛下在廚藝上,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六親緣淺,豈不是早當家嗎,唉~
人家大總管都話了,林福是個惜命的,懂得識時務,也只好將那抹不滿嚥下,他貪什麼嘴呢。
與外頭眾人的不知所措不同,夏梓沅當聽到褚肆要為她做甜糖時,雖沒有無動於衷,心裡卻頗為驚訝。
歷史上,多少男子對“君子遠庖廚”這句話供認不諱,尤其是統治階級,聲色犬馬一晌貪歡者有之,過盡千帆溫酒煮茶者亦有之,就是他這般洗手添爐為妻做廚者不甚了了。
她親自挑了套潔淨不染油煙的圍裙、長袍、頭巾,作勢要為他穿上。
褚肆倒是任她東拉西扯的,總算是穿好了,忽略掉那眉眼的邪肆,妥妥的家庭煮夫形象。
褚肆將腰間的荷包摘了下來,遞到了她的手心:“阿沅,朕的荷包有些舊了,為朕添個新的吧。”
夏梓沅將手中的荷包握了又握,荷包裡軟硬軟硬的,像是擱了什麼草木,外面的布料像是洗了多次的,針腳也鬆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