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宮門緊閉,午後的長寧宮比往日都要寧靜。
夏梓沅命聽雨尋了個木架,搞了些漿糊,嫻靜地坐在合歡樹下邊抹邊粘著碎鏡渣,嘴饞了就吃些褚肆先前做的一大罐梨膏糖。
一口一個,也不嫌甜膩,一點也不像個深宮棄婦。
不一會兒,木板上便粘了半個蝴蝶的樣子,煞是好看。
聽雨懷中抱著狸奴,學著驚風的樣子撫弄著慵懶的貓兒,冷然的臉上佈滿了疑惑:“娘娘,奴婢本不該多嘴,可著實猜不出娘娘為何不願懷陛下的子嗣。”
夏梓沅鬆了鬆肩骨,褚肆那殘留的手勁仍讓她有些痠痛,轉過頭去。
她只道:“本宮從未說過不生,只是,本宮且問你,人為何要生孩子?”
她的問題,令聽雨一時摸不著頭腦,只喃喃道:“女子,不是都要生育子嗣嗎?男子撐門楣、扶家業,女子教養姑婆兒女,掌內宅安順,從來都是如此。”
夏梓沅挑眉問她:“這其中,也包括你嗎?”
聽雨一怔,想起自己曾經的暗衛身份,她不止是女子,還是主子的刀,當是不可同尋常女子一般做個安穩後宅的婦人。
她搖搖頭:“奴婢,不配。”
這般想著,她兀自垂下了頭。
“沒有人是配不配的,想生便生,不想生便不生,聽雨,你若想生,是因何目的而生呢?”
“目的?”
聽雨想了想,若有一天,真如娘娘所言,她與夫君安居樂業,與平常百姓無異,她也想有乖巧的孩兒承歡膝下,溫馨圓滿。
想了想,她說:“若說目的,當是為了滿足奴婢想做孃親的心,說到底,也是私心使然。”
她的話比那些天花亂墜的高尚標杆真實不少,倒教夏梓沅有些刮目相看。
夏梓沅愜意地仰躺在竹椅上,笑道:“你說的也沒錯,為了老有所依、家族傳承,為了體驗親情、延續幸福,為了......嗯,證明各自身體的完美無缺,於是便有了生育。”
“可是啊,摻雜了各種目的的生育,是否是偽裝的愛呢。”
她始終認為,在孩兒出生前,給它張貼上各種要求的標籤,就像在設定理想中的商品一樣,不過是為了一個需要滿足各種私心的道具。
這樣的行為,真的負責嗎?
可轉念一想,真的有不持有任何目的的純粹生育嗎?
她記得,母親曾經和她說過:
“孩子的出生是要客觀考慮過實際情況的,不能為了養兒防老、不能為了讓自己體驗從未有過的母親身份、不能為了實現自己未完成的理想...孩子的出生,在一開始,就要給足十分的愛與善意。”
這些話,她記得很清楚,這些條件與其說苛刻,不如說是一種約束,避免各種災厄的生。
她和褚肆,有很多的限制條件。
聽雨聽著娘娘這一連串的說教,一時間竟有些惘然,真同娘娘說的那樣,恐怕這世上就沒這麼多孩兒了,又如何傳揚千秋萬代。
“喵嗚——”
糖糖有些餓了,叫出聲來,打斷了聽雨的苦思冥想。
待自小廚房取來一些魚乾,才算滿足了這小饞貓的口欲。
夏梓沅停下手中粘鏡的動作,轉頭看向這聽話的狸奴,總覺得哪裡有古怪。
靈機一閃,她看向聽雨:“驚風可有訊息了?”
投餵狸奴的動作稍頓,聽雨愁上心頭:“並無。”
陛下來得突然,她本欲午前去打聽打聽,中間出了這麼大的事,便歇了心思,娘娘這裡離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