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進屋前掀開那層白布看過,身上打鬥的痕跡很是淺顯,脖頸處的那抹刀痕,才是致命傷,死得很快,沒什麼痛苦。
“一刀抹頸,看樣子,是由他人所殺。”
“去看看吧。”
“是。”
聽雨自榻衣櫃一眾鮮亮的衣物裡,取來一件純白的披風,披風下襬處繡著菊花,在這仲春與暮春之交,格外不搭。
連日有些吃不消,寬大的披風搭在肩上,將素來言笑晏晏的鵝蛋臉顯得越蒼白了,正是病中,夏梓沅也無擦脂抹粉的興致,更展玉軟花柔之態。
剛一踏出房門,夏梓沅下意識地抬手遮眼,今日的日頭不似先前溫和,有些灼目。
遠遠地,看見驚風站定在地上的木搭子前,就連他懷裡的狸奴也是耷拉著貓耳,說不出的肅穆。
沒幾步,就走到了那惹眼的白紅之間,白布掀開了一些,恰好露出春夏那張慘白得滲人的臉蛋。
夏梓沅蹲下身子,伸手摸向了她間唯一的一枚釵子,是那枚金累絲珍珠釵。
釵子本就是死物,一如往常的華美溢彩,人生前是活物,鮮活多姿,死後,沒了那輕如鴻毛的靈魂,只是一副灰敗的軀體。
到底,不得自由。
教人一時忘卻了恩恩怨怨,平添雲悲海思。
聽雨沉默地牽引著夏梓沅的手收了回來,道:“娘娘,死人的東西,不吉利。”
出神地盯著春夏的面容看了幾眼,夏梓沅喃喃道:“人都會死的,你我終有一日也會。”
“聽雨,你說,她為何在做事前要戴上這枚釵子?她的飾不少,獨獨戴了本宮送的,這是為何?”
聽雨抿了抿唇,才道:“一則,是想仗著陛下對娘娘的恩寵,藉此求陛下的心軟與不忍,二則,是想帶走,遠走高飛。”
只是第二層的寓意,從立場來看,太過荒謬。
夏梓沅受傷,春夏被殺,自然能想到是春夏圖謀的一切,固然平日裡相處得有多融洽,揭開了這一層獠牙,所有的好,很容易化為烏有。
相比於錦上添花的好,人們對釜底抽薪的苦難更容易激起仇恨的心理,大多是這樣,可無論是直接的受害人夏梓沅,還是聽雨和驚風,都沒辦法完完全全地對死人產生仇恨。
微風清涼,將人的碎吹散,夏梓沅微微起身,綰道:“主僕一場,去外頭尋個地方好生葬了吧。”
雖然她也不知道春夏是否有過一瞬,真正地將她視作主子。
春夏的主子,另有其人。
聽雨與驚風對視一眼,眼裡具是驚詫,端看一個心懷叵測的刺客,歸宿不過是扔到城外的亂葬崗上,任由鬣狗撕扯,荒骨成堆。
這樣的處置,一時叫她有些為難:“娘娘,春夏行事如此不顧及舊情,何必再對她留情,即便如此,一裹草蓆,也就夠了。”
“陛下既然將此事全權交由本宮處置,自然是照本宮說的做,況且,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話一張口,夏梓沅也愣住了,忍不住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春夏。
是啊,褚肆本可以隨意處置,丟到亂葬崗也好,隨意掩埋也罷,大可不必經過她這裡,他這麼做,是想做什麼?
是想借著春夏一事敲打她要安分守己,還是,褚肆對她大度至此,特意讓她摻手,不假手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