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太太從醫院回來, 沒回家,直接前往喬家。
喬奚已經走訪完所有住戶,把滿是業主名字手印的請願書交給許太太:“大家都同意。”
許太太把請願書仔細放進包裡:“醫院裡的大部分住戶都同意了, 還有一部分人傷的太重或是情緒太差沒法表態。”她頓了頓,聲音變低,“醫院裡到處都是人,走廊上都是, 這次遭遇暴徒的不只我們小區,很多小區都遭了難,還有幾個收容所發生暴|亂,死傷無數。”
喬奚心頭惻然:“人心壞了。”
許太太沉沉一嘆,眼神堅定:“所以這件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關係到我們剩下這兩百多個人的命運。”如果失敗,便是他們家有安全屋有槍,也不敢繼續住在這個空蕩蕩的小區裡。在不懷好意的人眼裡,他們就是一塊香噴噴的肥肉。
喬奚由衷道:“辛苦您了。”
許太太笑了下:“我們家也住在裡面,說到底我是為自己忙, 談不上辛苦。”
待喬奚和許太太說完事,奚靜雲忙問俞心蓮等人情況, 她本來是想和許太太一起去醫院的, 可喬奚怎麼放心,即便許太太出行都帶著保鏢, 她照樣不放心,她只相信自己。
請願書的事情關係小區剩下兩百多人的命運, 不能耽誤, 只能讓奚靜雲等一等,等她忙完這件事再去醫院。
許太太語帶憐憫:“柳家兒子傷的很重, 醫生說情況很危險,其他人沒有性命危險,但是精神狀態很差。”
喬奚心裡一緊,柳獻是柳家頂樑柱,可千萬不能有事。
越是不想發生的事情越會發生,喬奚送奚靜雲到醫院時,柳獻已經走了。
病床上的俞心蓮神情極為平靜,那種平靜讓喬奚在剎那之間想起在T國遇見的馬梅英,當時她不懂,現在她懂了,那是萬念俱滅之後的生無可戀,她心頭劇烈一跳,趁著護士過來換藥,拉著奚靜雲出去。
“媽,我看俞阿姨的樣子,有點怕她想不開。”
奚靜雲也看出點苗頭了,俞心蓮夫妻感情極好,還沒從失去丈夫的陰影中走出來,女兒受辱,兒子遇難,孫子重傷,她光是想一想要是落在自己身上,都覺得喘不過氣來,何況俞心蓮這個當事人。
定定神,奚靜雲發狠:“想不開也得逼著她想開,馨馨遇上那種事,航航才五歲,她這個當媽當奶奶的沒資格逃避,必須振作起來。這裡有我,你去看看馨馨,你們年齡差不多,好說話一些。”
喬奚便去看另一層樓的柳馨,護士輕聲道:“身上的傷不嚴重,主要是心理創傷,心理醫生來過了,可她用被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拒絕交流,你是她朋友,好好開解她。就當被狗咬了,人不能因為生狗的氣就跟自己過意不去。她還這麼年輕,以後的人生路長著呢,沒必要鑽牛角尖。”
喬奚點了點頭,把裝著水果罐頭的無紡布袋子遞過去:“還請你們多多費心照顧她。”
護士看著那幾個罐頭,最上面的是黃桃罐頭,還有一個什錦罐頭,另外幾個看不太清楚,大概七八個的樣子。超市裡已經很久沒有上架新鮮水果,水果罐頭也早沒了。上一次吃水果還是年前,醫院發的年禮有兩個蘋果,把兩個孩子高興的,蘋果皮都捨不得吐。可以前,他們最討厭吃的水果就是蘋果。
她捨不得拒絕,紅著臉接過:“謝謝,我,我們肯定會好好照顧她,這是我們的工作。”
喬奚走進病房,裡面有八張病床,都躺著人,默默流淚,嚎啕大哭,家屬或安慰或跟著哭泣。
柳馨的病床上鼓起一個蜷縮成團的包,人就藏在裡面。其實她和柳馨關係平平,柳馨學藝術的,她對藝術過敏,兩人說不到一塊,但也不交惡,遇上了會笑一笑打個招呼。
“我剛剛從俞阿姨那裡下來。”
床上的包沒有反應。
喬奚繼續說自己的:“俞阿姨情況很不好,像是丟了魂。她畢竟快六十的人,接連遇上這麼多事,怎麼撐得住。柳馨,這個家以後就得靠你了。”
“我哥呢?” 柳馨豁然掀開被子,瞳孔緊縮,盛滿恐懼。
喬奚平靜陳述事實:“一個多小時前走了。”
半跪在床上的柳馨嘴唇劇烈顫抖:“我,我哥死了。”
喬奚點頭。
眼淚如同決堤的江水從柳馨眼眶裡湧出來,滑過她青青紫紫的臉,一串一串掉在床上,留下深色淚痕。
喬奚沒有安慰她,只是說:“你媽快六十了,航航還不到六歲,在這個世上,他們只能靠你。這世道已經亂的不成樣,沒有你,他們活不下去。”
流淚不止的柳馨喃喃:“那就都別活了。”
喬奚神情變冷:“你就甘心讓那群畜生逍遙法外,那群人逃了,沒被抓住。”
柳馨突然抬頭,衝著喬奚哭喊:“那你讓我怎麼辦,讓我怎麼辦?”
“當然是想辦法把他們找出來,一刀一刀剁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