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體會上說什麼做什麼已經不能激勵員工的積極性。蘇曉萌開始一個一個找員工談話，最近她開始看一些管理方面的書，結合實際，她深刻地體會到只有把公司的利益和員工的利益結合起來，方向一致才有可能心往一處使，否則漸漸就會成為對立面兒，哪怕是你給他開工資。
蘇曉萌第一個找到了呂松仁，開誠佈公地跟他講了公司眼下的困境，希望他能跟著公司一起努力。
“只要公司有收益，第一時間會想辦法回饋員工，您家裡的事情能不能在這個時候克服一下，儘快跟上公司的節奏。因為咱們公司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蘇曉萌生平第一次真誠且惶恐地帶著懇求的口氣跟人商量事情，而且對方還是需要自己給工資的員工，這放在以前，在她的認知裡，無論是員工還是老闆的身份都不可能做這種事情。
呂松仁表示特別理解，也答應從週一開始好好工作。可是蘇曉萌很快就現了，呂松仁的態度問題只是一種掩蓋，真實原因是他好好工作也出不了多少活。軟體開不是工廠流水線裡的計件工，有些人就是持續小時工作也不見得做多少。呂松仁這位三十八歲的大哥，再做碼農無論是體力還是腦力都卷不動了。
蘇曉萌沒法和張津京溝通這個事情，她下定決心要讓呂松仁離開。公司不是福利院，也不是感化院，房租晚交一天就產生一天的違約金，各方面對開公司的老闆可不會講一點兒情面。
早會上，蘇曉萌把所有人的工作量開始每天當眾展示，呂松仁的資料比倒數第二的員工工作量還少了一大截。蘇曉萌沒有刻意挖苦，就是點名讓他提高工作量，每天都不能提高，每天都讓他在會上說明情況。一週下去，呂松仁自己主動提辭職了。
離職的時候，這回變成了呂松仁無論說什麼，蘇曉萌都客客氣氣，只要不太過分的條件她都答應。等辦完了離職手續，她馬上招了一個能幹活兒的年輕人，薪水比呂松仁便宜很多。
夜深人靜的時候，蘇曉萌感到很無力，她問程俊毅：“我這算不算終於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程俊毅說：“貧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先活下來再想辦法幫助更多的人。”
蘇曉萌心裡豁然開朗，拉過某人的腦袋狠狠親了一口。
招人招人，蘇曉萌開始每天大規模地招人。她也體會到了求職的人不好找工作，可是公司想招能幹活的人也挺難的。好招的都是應屆畢業生，沒有工作經驗你要給他工資，還得手把手把他教會了，等會幹活了，能獨當一面了，就馬上跳槽離開。大學裡很多時候都學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要想畢業就能到企業裡上手幹活，大都需要自學成才。可是這樣的年輕人在普通大學裡比例並不多，招來的大多都是一臉懵逼，等著老師掰開揉碎才能聽懂的傢伙。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招來了一個新人頂替呂松仁。可多了一個開主力，卻也解決不了公司的主要問題。半夜一點多讓員工起來改程式的時候越來越多，大家越來越有情緒，之前蘇曉萌語重心長、開誠佈公地談話起到了一定作用，可漸漸的這些剛剛畢業的小孩子也有了好幾個月的專案經驗後，如今都已經不再是職場小白，有的就開始琢磨著跳槽到更大、更有實力、肯給漲工資的公司。那邊剛招來的新人也冷眼觀望著相對老一點的員工們。蘇曉萌漸漸現自己給他們講公司現在的專案重要性，或者好言相求根本就沒有用。每個人只會想自己的利益，哪管你公司的死活？
尤其是蘇曉萌在專案實施過程中，自己也是一邊學一邊用，有些時候還沒有員工明白，威信難免會受影響。她不是脾氣不好，而且這麼多事都得親力親為，員工加班還不配合，長期下來，她的情緒難免受到影響。有幾次狠狠地批評了員工，她告訴他們現在專案急，要接電話，要及時解決客戶的問題。口氣有些重，措辭多少也有些嚴厲，小年輕心裡不爽更加了有些人找機會跳槽。
猜想歸猜想，可當有人真正提出離職的時候，蘇曉萌還是真心接受不了。因為平心而論，她覺得自己對大家是真心不錯，長這麼大她基本都沒為誰這麼付出過。
張領凡是第二批進公司的員工，當時信誓旦旦能做前端的所有工作，如果有涉及到前端不會做的工作也很快能自主學習掌握。開始她還覺得對方吹牛，可後來年輕的小夥子也確實是這麼做的。這個人是蘇曉萌自己招來的，轉正之後被她格外看好，好多時候都讓程俊毅手把手的教他。如今是公司最核心的骨幹力量，突然辭職好多工作都沒法分配了。
蘇曉萌把自己的想法整理了一下，雖然已經知道了大多數人真實的想法，她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因為她覺得張領凡這個人的素質還挺高的，也許能說得通。她婉轉地懇求他不要離職，然後直接就被張領凡直接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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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萌絞盡腦汁，想著怎麼才能留住人才的辦法，乾脆決定，要不乾脆給張領凡漲工資算了。程俊毅說：“如果換做他在公司工作，知道誰辭職就能長工資，那我也馬上辭職。不患寡而患不均。誰鬧換誰就能被優待，這不是好主意。而且，你給一個去意已決的人長工資，他也留不住。”
蘇曉萌說：“沒試過怎麼知道留不住？人都是感情動物，我就不信以真心換真心就沒有一點兒機會！關鍵呂松仁素質挺高的啊！”
“什麼叫素質高？能為己所用就是高素質。高素質看不上小公司，不屑給你幹活兒，素質高有個屁用！”
在思考的過程中，蘇曉萌忽然現一個問題，在津彩公司裡努力工作且有能力把工作幹好的人，把他們拿到的各種獎金，分攤到每個月裡，這樣去計算，其實在他剛畢業的同齡人裡已經很高了。張領凡跳槽到新公司，月薪看似高了不少，可實際上並沒比在津彩公司高多少。
蘇曉萌很興奮，覺得自己現了遍是寶藏的新大。可程俊毅告訴蘇曉萌說這些都沒用，人家執著要找大公司，留不住，你只能自取其辱。
蘇曉萌不信這個邪，現在的年輕人，包括她自己根本不喜歡算賬，你不給他們掰開揉碎了說明白，他們自己根本就不注意細節，工資也是一筆糊塗賬。
“算什麼算？”程俊毅一陣呵呵，“幹公司幹得跟孫子似的，有什麼意思。惹不起客戶，還求著員工，這方法就不對！”
“你說怎麼是對的？他走了之後，你讓我上哪馬上找人替他？”蘇曉萌想到遠松集團那些人每天不停地叫，想到張津京著高燒都不敢去醫院，就在幾千裡之外給客戶整理需求，急吼吼等著開完成且不報錯的焦慮，她感同身受！
彼時程俊毅不吭聲，在電腦前叮叮噹噹敲起了鍵盤，也不知道是氣她們婆媳兩個沒本事，還是他也為這事兒走了心思。
蘇曉萌信心滿滿地找張領凡算了賬，給他明明白白地講了他實際到手的月薪，張領凡聽得很認真，表示自己考慮一下，然後工作明顯更加用心了。
看這意思是不辭職了？
蘇曉萌覺得自己應該早早跟大家算賬，否則這幫沒算計的，都不知道跳槽是為了什麼。跳半天槽其實待遇沒怎麼提升，同樣都得加班，履歷上還不滿一年，給自己的職業生涯減分。
可是沒想到，蘇曉萌正覺得自己聰明，得意洋洋的時候，張領凡正式從後臺系統提辭職了。蘇曉萌真有點崩潰了：“張領凡你這樣突然辭職，我臨時去哪裡找人接替你的工作呢？
張領凡說：“那你說怎麼辦呢？我肯定是要離職的，下週一就要走。”
“可是按照規定，離職要提前一個月提出申請，得給公司留出招人的時間。”
張領凡說：“交接一個星期還不夠嗎？公司人手不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是應該早就招人了嗎，怪我咯？”
蘇曉萌一口氣差點兒上不來，可也不能火，耐著性子說：“如果是你剛入職的那兩個月，交接一個星期沒有問題，那時也不用加班，可是現在是專案的關鍵期，滿員全負荷工作是常規操作。”
張領凡後來就不吭聲了，但是表明必須得走，沒有任何商量，一切都與他無關。蘇曉萌忽然覺得自己也是真傻，過去一個月的時間，張領凡已經不像以前那樣衝任務了。後臺給他派得活兒積壓了不少，她還嚴厲地批評過他。大機率從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準備辭職了。有問題的確實不是員工，是她自己這個笨蛋。說人家是糊塗蛋，可離職算工資的時候，人家把每一筆賬都算得明明白白的，一分錢都沒有遺漏，是她像個傻逼一樣被玩得團團轉。
蘇曉萌這個時候也不廢話了，按部就班要求張領凡完成合理的分配任務，定好了離職時間，就要站好最後一班崗。完不成任務不給開離職證明。她開始如火如荼的招人。
有人走了，有人持續請假，有的被寄予厚望的人也跟著請假了，這個小小的團隊每天都在面臨嚴峻的考驗，每天都如履薄冰，每天都在過刀尖兒上跳舞的日子，蘇曉萌和張津京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生什麼。
一天天地煎熬著，一天天地成長著，一天天內心被夯實著。蘇曉萌對程俊毅說：“把心一橫，我蘇曉萌什麼事都不怕！”
程俊毅看了媳婦一眼，挑了挑眉毛。蘇曉萌說：“張領凡要走就走，無所謂。別說他了，就算別人想走，一起走，我也不怕了。兵來將擋 水來土掩，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我和大津津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把團隊建立起來，再難還能比那個時候難嗎？無論未來生什麼，都是應該生的，不怕解決不了問題，求也只會助長囂張的氣焰。都走了也無所謂，怕是幹不成事業的，有勇有謀也得是勇字在先！”
小公司的團隊穩定性本來就差，如果都是去打工，誰不想去大廠當精英呢。有的人硬體條件好顏值高，畢業就被大廠招走了，有的人開局的條件沒那麼好，但是努力一下可以去中廠。但是，哪個個大廠的最開始不是小公司呢？跳槽的中廠，或者規模大那麼一些的公司的昨天就是精彩科技，甚至還沒有津彩科技的高。
“莫欺少年窮，也別看不起小公司，指不定哪一天，我蘇曉萌也幹出一個大廠來！”
程俊毅伸手去了摟蘇曉萌的肩膀，被她側頭推開了。隔著幾公分的距離，他能感受到此刻媳婦身上的戰鬥力爆棚，滿滿的歐氣。
這才是他認識的蘇曉萌，在生活的道路上，遇到繁花、遇到荊棘，她迷茫過，也膽怯過，被同化過試圖妥協過，可最後她還是蘇曉萌，一直是那個他熟悉的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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