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俊毅和蘇曉萌一起去見洪總。洪總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以前做別的行業，前幾年特殊時期才把目光鎖定了生鮮這個行業。他在天津兩個最大的農貿批發市場都有自己的庫房。除了自己幾個生鮮超市，他給天津轄區的幾十個超市、食堂、飯店供應生鮮貨品。就和之前蘇曉萌他們的超市一樣，每天從系統裡下單，然後付款，他們就按照配貨單進行送貨，有壞的爛的當天可以申請退換。
蘇曉萌說：“洪總，您的經營模式是自己的超市開得越多利潤空間越大。我相信這麼大的倉庫裡，肯定會有一些不新鮮的貨品，扔了可惜，賤賣沒人稀罕，可要是放在自己的生鮮店裡做促銷，分分鐘都有人搶，引流效果槓槓的。”
洪總也是這個意思，很多生鮮店利潤薄，不賺錢就是因為生鮮損耗太大，而且品類不全。可在他這種大宗批發商手裡，就成了優勢。別說蔬果，就是鮮肉、雞蛋、海鮮應有盡有。盤店這點小錢對人家大老闆來說不值得佔用太多的時間，以前巡店的時候洪總去過兩次蘇曉萌他們的這間超市，印象裡店面很大，佈置非常現代，乾淨利落有科技感。他之前的生鮮超市面積都比較小，一直在找一個面積大且租金便宜並且有顧客基礎的地方。
程俊毅和蘇曉萌在桌下暗自握住了彼此的手，極力控制彼此內心的激動。
洪總說： “我做這行比你們久很多，但比起別人也算是轉行，並不是行家。可你們這個超市做不下去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你們產品單一，顧客最需要的你們遲遲沒有，再加上你僱傭的那個老雷就是一個混子，前兩天還給我打電話要回扣，有毛病！”
程俊毅由衷地感嘆：“我們確實沒經驗，不僅對幹超市沒經驗，對管理也沒經驗，尤其是超市從業人員和科技企業跟本就是兩碼事兒。”
洪總笑兩個年輕人講話很有意思，科技企業、外資企業都是知識分子扎堆兒的地方，勾心鬥角也在暗處，傳統零售業接觸三教九流，一言不合就能指著你鼻子問候祖宗三地，還有更厲害的，一個不上算就跑到你辦公室的地上躺著。”
蘇曉萌和程俊毅愣了一下，知道最關鍵的時刻到來了。
洪老闆對程俊毅說：“你們看這樣行不行？房租加上轉讓費一共25萬，還有10萬塊錢的貨錢，等我派人盤庫後再給你，但是你們得負責消防事宜。”
程俊毅覺得很不妥，他們對消防根本就是外行，洪老闆有那麼多的店，自然有一直服務的專業公司消防公司。他想了想說：“貨款我們不要了，您自己負責消防。”
蘇曉萌在一旁瞪大了眼睛，這人一張嘴10萬塊就沒了，要不要這麼草率？一共才多少錢？她趕緊吹噓他們線上上銷售這一塊的經驗和收穫。
洪總先讓人去和消防對接一下，然後測算一下費用，到時多退少補，沒接蘇曉萌關於線上銷售這塊的話題。可兩人不死心，還想一唱一和地把線上營銷的培訓賣一賣錢，洪總還是沒理會。
回去的路上，蘇曉萌既興奮又失落還很忐忑。她說：“我得去消防隊跟強隊長聊聊，讓他手下留情回頭和洪總對接的時候，幫幫咱們，別回頭把洪總給說跑了。”
程俊毅問，咱們要不要送禮啊？蘇曉萌開始堅決反，後來也拿不準了。兩人商量再三最後還是決定不搞這些歪門邪道。程俊毅說：“小時候我媽從我幼兒園就開始給老師送禮物，人家老師根本就不想要，她們這些媽媽就圍追堵截，不送成功不罷休。再小一點兒的時候不太懂，後來發現送禮的和不送禮的，老師根本沒有區別對待，所以以我的經驗來說，還是不送禮為上策，別給自己找尷尬，而且也不能做這種危害社會的行為對吧？”
蘇曉萌最後也堅決同意，就是這個兒理兒。
約好了時間，兩人剛剛表明來意，強隊就說：“你們決定不幹了？不幹了就趕緊去登出營業執照，回到拿著登出憑證來，我把罰款通知給你們撤銷了。
“強隊，您這是嘛意思？”蘇曉萌不敢置信，這是一天之內走了兩筆狗屎運？
“就是你們已經不幹了，閉店了，罰款行為就不成立了，所以要撤銷。至於消防怎麼整改，從今天開始就跟你們無關了。一切都有規章制度，我們作為執法人員，能做的就是在保證人民財產安全的同時也儘量維護商戶的利益。老百姓都不容易，我們很清楚。”
牆上貼著火災現場的一系列慘狀，很多消防員在一張張圖片裡逆向而行，衝進火海保護著國家和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程俊毅和蘇曉萌活到今天，這是第一次離國家機器這麼近，他們不由站直了身體，肅然起敬。想起來之前自己想得那些歪門邪道，自慚形穢。他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遇到了好人，但是這一刻，強隊簡單的話和因為忙碌略顯不耐煩的神情，讓00後兩個年輕人在心中為消防系統加了大分。
從消防隊出來，蘇曉萌心中豁然開朗，之前的委屈消失了一大半兒。洪總那邊進展也比較順利，約好了時間籤合同付第一筆款。這個時候最為忐忑，第一筆款沒多少，但是表面這個事兒定下來了。雖然不能圓了發財夢，可是之前的投入至少不會完全打水漂了。在這個關鍵的時刻，程天樂必須先一步去見雷鳴。
雷鳴直接在電話裡告訴程天樂：“我看到你們超市營業執照的登出公示了，你們不把我的事情解決了，就別想登出成功。”
程天樂對兩個孩子說：“聽雷鳴這意思，他可能猜到你們要把超市盤出去了，這是加勁兒作妖呢！”
趁人之危，真小人啊！程俊毅和蘇曉萌沒再堅持。程天樂當即跟雷鳴約見面，一通狂聊後把價格談到了四萬。心裡雖然憋著氣，可是這個節骨眼兒上也只能打落牙齒往裡吞。
勞動局仲裁委員會給的協調時間是後天的下午兩點。轉眼到了這天，程天樂當著兩個孩子的面兒又給雷鳴打了電話，對方在電話裡大聲吆喝：“老程，你現在來接我。”
蘇曉萌和程俊毅面面相覷，這什麼情況，一個訛錢的還要讓老闆當小使兒？還有沒有天理了？
程天樂好言好語地勸著雷鳴：“咱們應該各去各的吧，我們家住河西，你們家住紅橋，這也不順路啊！”
“要去就現在來接我，你不來，我下午不去了！”
程天樂問：“你不去，這事兒怎麼辦呢，人家仲裁委員會也不可能隨時侯著您的大駕啊，您當是自己家後院啊？”
“那我管不著，讓你現在來接我，你不來後果自負，我還不私下和解了。我還要五萬塊，不服咱們就打官司，到時我帶著超市其他員工一起出庭，到時候看是你們合適還是我合適。”
蘇曉萌和程俊毅在旁邊聽個一清二楚，本來想忍下這口氣，可聽了這個電話怎麼都咽不下去了。
程天樂掛了電話又來勸兩個孩子：“小不忍則亂大謀。人家洪總想盤超市也是可盤了不盤的事兒，你們好不容易找個接盤俠，這離過年還沒幾天了。到時雷鳴給弄個繼續投訴，營業執照登出不了，耽誤大事兒。”
蘇曉萌和程俊毅堅決不讓程天樂去接雷鳴，這是欺負人，欺負老實人，如果這樣都能忍，那不也是助紂為虐？也是間接在做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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