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不算太長，此時還沒到池秋影該吃藥的時間，於是慕柳下床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之後就又回到了被窩。
池秋影又在慕柳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著，懶洋洋地打著哈欠。慕柳問她要不要接著睡？池秋影搖頭，說道：“不睡了，睡夠了。”
又問：“下午的時候姐姐想問我什麼？”
她睡覺前本來就是想問的，結果睡著了，現在問也不算晚。
慕柳並不是一個喜歡刨根問底的人，只是事關她的妹妹，她總免不了會有些固執。
但在問出想問的問題之前，慕柳先問了一句：“就是小影小時候的事情，小影之前不是不願意告訴姐姐嗎？”
雖然事情都是那些事情，但當事人和旁觀者的角度講出來的感覺肯定是不一樣的，慕柳其實很想聽聽她妹妹說一說那些事。
但她又不能確定她妹妹是否願意提起那些事，因為之前提到過往時，她妹妹的表現總像是不想回憶起來，所以如果她妹妹不願意說出來，那她就不問了。
池秋影說：“姐姐不都已經聽院長媽媽說了嗎？我以前……是懶得說，但現在姐姐已經知道了，姐姐有什麼問題我只用解答姐姐的疑惑，不用所有事情都說，就沒那麼麻煩了……”
池秋影說自己是太懶，不喜歡麻煩，以前的事情那麼多，樁樁件件去講會很費時間，所以以前才總是閉口不談。
這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
慕柳聽完思考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想該問些什麼。
池秋影坐直了一些，也不出聲打擾，手指輕輕捏起慕柳的長開始編著細細的辮。她這雙手是福利院中大人小孩兒公認的巧手，沒有她學不好的東西，編辮子的手法是陪福利院的小朋友玩彩繩的時候學的，就隨便看了幾眼，她就學會怎麼編了。
可惜現在沒有皮筋，扎不了頭，就只用絲又不好綁，於是她把編好的一條小辮子遞給慕柳捏好尾，又接著編下一條。
等慕柳手中捏著三條辮的時候，池秋影才開口問：“姐姐還沒想好嗎？”
慕柳的思考已經結束了，只是看她玩兒開心不想擾了她的興致。
現在她既然主動問起，慕柳也就順她的話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剛剛慕柳思考了很多，她妹妹不想那麼麻煩的去講那些往事，她也就不讓她妹妹把所有事情都講一遍。只問一些她無法想通的事情就好。
現在慕柳問的是關於池秋影厭食的這件事情。
她很想知道原因，想知道她妹妹小時候流浪的那段時間到底生過什麼事情。
那些事楚雲善也不清楚，但根據楚雲善的說法，或者說是根據醫生的說法，池秋影應該是在那時候有留下過什麼心理陰影。可惜，他們都不知道具體生過什麼事，幾次心理諮詢得到的結果也沒有異常。
這個問題……池秋影停下手中的動作仔細想了想，然後回答說：“可能是因為小時候覺得那些有毒吧，不能吃，後來就習慣了，就不喜歡吃東西。”
說完又繼續編著辮子。
有毒，不能吃。
這個答案和楚雲善告訴慕柳的一樣，池秋影小時候去做心理諮詢時就是這樣跟醫生說的。
慕柳不理解，是什麼原因導致她妹妹覺得食物是有毒的？
當然，這個問題很多年前心理醫生也問過。
那時候得到的答案就是簡簡單單的“有毒，不能吃”，無論怎麼問，都是這個答案。最後醫生的判斷是可能由於孩子太小，沒記得生了什麼事，只記得不能這樣做，但不知道為什麼。
現在慕柳又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池秋影抬頭說：“人吃了就死了那就是有毒啊。”
慕柳愣了一下，又問：“小影是見到過有人吃了什麼東西中毒死了嗎？”
“嗯，姐姐，我記得有兩個人吃東西吃死了，那些人說他們是被毒死的，可能是那時候我人小不懂得分辨，就覺得所有吃的都是有毒的吧。”
池秋影說著又遞給慕柳一條辮子。
她什麼都沒忘記，在外流浪的那些事情她全都記得。
慕柳又問她為什麼沒和醫生說過這些事？
這問題讓池秋影有點兒不好意思，抬頭衝慕柳笑了笑才說起原因。
小時候她覺得那些醫生話都好多，每次她回答完一個問題之後，後面還會源源不斷地跟著別的問題，她被問得煩了，乾脆就不順著醫生的話回答了，醫生問不出什麼別的答案，漸漸的就不問了。
現怎麼讓醫生話變少之後她就每次給的答案都一樣，不管醫生怎麼問，只要題意不變，她的答案就不會變。
她那時候是太幼稚了，比較容易情緒化。後來她長大一些了，耐心好多了，又沒人問她這些問題了，所以這答案自然就沒有除她自己之外的別人知道。
池秋影說完就紅著臉低下頭，心中為自己小時候的行為感到羞恥。
要不怎麼說小屁孩兒就是幼稚呢，什麼沒腦子的事都能做得出來。
慕柳啞然，不知道該不該誇她妹妹小腦袋瓜轉得快，那麼小的孩子怎麼就那麼聰明呢？思維邏輯那麼完整嗎？
所以，其實就只是因為她妹妹不喜歡別人話多，才讓這些事情一直不為人所知。
那個時候的池秋影早就記事了，而且又不是過去了很長時間，她當然就沒忘記，即使是現在，她也能回憶起很多剛離開暖陽孤兒院的那段時間所生的事情，有些細節可能記不太清楚了，但大概的事情她都還記得。
慕柳問池秋影能不能講講她來到現在的福利院之前的事情，就從她覺得食物有毒開始講起，把她記得的事情都說出來。
池秋影原本打算好她姐姐問什麼就回答什麼，但此時她又猶豫了。
她抬頭看了一眼，見她姐姐的神情全是認真，她嘆了聲氣問道：“姐姐真的想知道嗎？”
慕柳說想，又反問她是不是不願意說？如果她不願說，那就算了。
池秋影有點糾結，要是說出來吧，姐姐知道了肯定會比現在更不開心，但要是不說，姐姐也會不開心，還會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