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志來找楊梅,都是選擇大白天。
他是個木匠,經常帶來一些自制的東西,藤椅,搖籃,撥浪鼓。他每次都會抱一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逗得嬰兒咯咯咯地笑。
楊梅看著達志抱著兒子的背影,感慨萬千。
她多希望,這個人如果就是自己那個死去的丈夫,那該多好啊,一家人其樂融融。
可惜,這一幕,永遠也不可能實現了。
當然,這也是楊梅稍縱即逝的想法。自己跟陳達志,根本不可能,他們可以說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這不是農村人城裡人的區別,而是她有種隱隱的感覺,說不出道不明。
除了達志,村裡的大娘們,也不缺古道熱腸之人。她們都遊說楊梅改嫁,說張三不在乎買一送一,李四能倒插門做牛做馬,王五可以皮鞭滴蠟……
這一切,都被楊梅拒之千里。
曾經,丈夫是自己的一切,她只做一個幸福的小女人就夠了。
沒有了男人,難道就沒有生活下去的能力了?她決定要自立自強!
但在這一年多,她才明白,在農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還帶著幼兒,要生存下去,談何容易啊!
不要說如何田間勞作,就是家裡有個什麼東西壞了,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自己慢慢學也就罷了,萬一有個什麼急事,真沒有個男人,比登天還難。這不,馬六又來作死了。
有了上次的甜頭,心理古怪的馬六覺得他找到了人生的真諦。
那天早上,楊梅如往常一樣,上了趟茅廁。她剛蹲了下來,就覺得皮皮一陣清涼,這才現,茅廁門框下面的兩塊木板被卸掉了,她連忙提起褲子,站了起來,現茅廁前不遠處的番薯地裡閃過一個身影。
“是哪個打靶鬼!出來!”楊梅隨手撿起了一個石頭,朝著番薯地裡扔去。
“哎呦!哎呦!”伴隨著兩聲尖叫,陳達志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
“怎麼是你?”
”嫂子,怎麼啦?我剛才遠遠見那個狗叼的馬六匍匐在田坎上,還以為他偷挖番薯呢,想過去轟走他,沒想到他跑的跟狗似的。”達志一遍說一遍摸著額頭。還好,額頭只是擦破了皮,輕傷而已。
“果然是他乾的好事!”楊梅唉聲嘆氣地嘀咕,然後頭朝著茅廁點了點。
眼尖的達志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他恨得咬牙切齒,早知道剛剛就應該把馬六拿下,就地正法。不過此時的他突然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兩腿瞬間無力,差點倒在田唇上。
“你怎麼了?沒什麼事吧?”楊梅見一直強壯的達志竟然如此表現,不免有點擔心,畢竟是自己下的手,她走到達志身邊,關切地問。
“沒事,嫂子。就是點皮外傷!我這皮糙肉厚的,這有什麼!”
“砸在額頭上,就怕你腦震盪? “
“哪有那麼嚴重?”
“不如,上我家敷點藥吧?我家裡有碘伏,洗下傷口。”楊梅這話倒也不假,她來自縣城的人,家裡確實是有這種玩意的。
“是什麼東西?沒有必要吧。塗點口水就好了!”
“口水?”楊梅頓時覺得一陣噁心,看著穿著拖鞋,挽著褲腿的陳達志,覺得他跟村裡的其他男人沒什麼兩樣。她轉過身子,把手掌湊到嘴前,卻怎麼也做不出來。
達志明白了過來,連忙道:“嫂子,你誤會了,我自己來就行了。另外,這個給你拿回去逗逗小孩吧。”然後把他編織的一個稻草螳螂塞給了楊梅。
“還有呀,這門框我下午會過來修好。馬六這個狗叼的,看我以後怎麼收拾他。”說完,他轉身離去。
眼看達志就要遠去。楊梅竟然一鼓作氣,追了上去,對他說道:“達志,茅廁門我自己會修,不用麻煩你了。還有,你以後就少來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