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感只出現了一瞬間，霍影青很快就感覺自己被什麼柔軟的東西抱住，宛如坐了一個長的滑梯，身體靠著斜向下的牆壁飛向下，身邊的空氣逐漸變得刺骨而寒冷，只要稍微呼吸一口就逼得腦袋疼。
好像就要這樣永遠墜落了。
腦海裡剛湧出這個想法，身體下方突然懸空，她的身體隨著慣性向前滑了一小段，然後終於砸在冰面上。
四周一片死寂，除去自己頭頂的呼吸，霍影青聽不到第二個聲音，更奇怪的是，除了下來的時候手下意識撐在冰面之後崴了一下，她全身上下並沒有其他傷痕，頂多也只是有些痠痛而已。
臉上有一點溫熱的液體，霍影青抹下液體，放在鼻尖前聞了聞。
鐵鏽味，是血。
有人和她一起下來了。
而且她知道這個人是誰。
霍影青朝昏暗的四周看去，聲音微微顫了顫：“周酌風？”
身邊傳來一聲呻吟，霍影青立刻在自己身上尋找著手電筒，慌忙按亮，燈光亮起的那一刻，她最先看到的是抓著自己掉下來的那隻喪屍。
它也穿著牧民的衣服，只不過年紀顯然要小一點，掉下來的時候，身為最下面的那位，它給二人當了一下墊子，腦袋和身體折成了一個很詭異的角度，但是依舊活著，雖然控制不了身體，眼睛卻一直到處亂轉著。
霍影青爬起身，先給這隻喪屍補了一刀，再回頭，看著躺在自己身邊的周酌風，生怕驚動藏在四周黑暗中的什麼東西，低聲詢問：“還能動嗎？”
周酌風輕撥出一口氣，身體動了動，抓住了她的手：“阿瓷。”
霍影青松了口氣，按住了他亂動的手，打起手電筒安撫著：“別動，我看看。”
她用手電筒確認周酌風的雙瞳還有意識，隨後目光便凝聚在他耳朵上方的血跡上。
周酌風喘了口氣，安撫著：“下來的時候磕了一下，目前沒有其餘症狀，或許只是皮外傷，氣溫這麼低，不過一會傷口就自己凝固了，暫時不用擔心。”
四周都是冰，氣溫達到零下十幾度，他不自覺地往霍影青身邊靠去，低聲問道：
“瓷，我怎麼感覺有很多人看著我們？”
霍影青抬起手電筒往四周看：“沒有人，你看……”
電筒的光照亮了四壁，她和周酌風立刻陷入了沉寂。
所有的巖洞石壁都被深綠色的冰包裹著，手電光一照，冰做的石壁上有明顯的人工雕刻痕跡，無數霍影青叫不上名字的三人高佛像微微低垂著頭，那本應該慈愛的表情在陰冷的燈光作用下頗似無數頭修羅，透過冰層也在打量她。
即便是一直冷靜自持的霍影青，在看到圍了一圈低頭注視著他們的佛像的時候也不禁背後涼。
這是一座完完全全用冰雕刻的——古代遺蹟。
一旁的周酌風眼睛一閉：“原來我們進地府了啊。”
“你才進地府了，這是冰川之下的一座無名的古代遺蹟。”
霍影青的手電筒繼續往四周照著，他們所處的是一個四方的房間，房間三面都有或正襟危坐或青面獠牙的佛像，神情隨著光芒的轉變而不斷變化著。
周酌風也看清了四周駭人的佛像，心中悸動，又問到：“藏教怎麼會把佛像刻在這裡？”
“這不是藏佛，是漢佛。”
霍影青舉著手電筒慢慢解釋著：“大二的老師曾經說過，漢佛被華夏文化所改動，典型的造型簡單，寬袍大袖，面相圓潤豐滿，還有東方人的長相特徵，而藏佛則是更偏向於印度本宗，繁重精緻，五官則偏向印度人。”
差點忘了，霍影青雖然彪悍幹練，但她本身是學習美術的。
周酌風跟在霍影青身邊，看著那些造型莊嚴，慈祥中帶著冷冽的佛像們。
霍影青猛地想起什麼，問道：“你知道三武一宗滅佛嗎？”
“我是理科生，文科那些東西早就忘了。”周酌風搖頭。
因為佛教寺廟建築和華夏古代建築的各種關係和淵源，霍影青倒是對這些有所瞭解。
她說著：“佛教雖然和道教一起作為華夏古代的信仰，但是宗教和王權之間的矛盾從未停息，第一次是北魏時期拓跋燾滅佛，作為北魏的第三位皇帝，拓跋燾下令滅掉全國所有的佛，不僅不讓人們宣揚佛家思想，還殺死了很多僧侶、摧毀了寺廟建築等，查抄寺廟所得到的的金銀財寶全部充公，這時候的佛教在北魏幾乎得到了毀滅式的打擊。”
“第二次是北周周武帝令僧侶還俗，第三次則是唐武宗會昌毀佛，三次命令讓佛教在華夏中原的傳播遭到毀滅性的打擊，當時就有不少高僧帶著佛教積攢的無數財富和文化底蘊離開中原，到達其餘地方繼續傳教展，看這裡的佈置，似乎不是墓地，而是一處隱藏的朝拜聖地。”
周酌風問著：“意思是……”
“意思是，好訊息，這裡不是墓穴，不會有冷槍暗箭的機關。”
霍影青松了口氣，可是眉眼之間依舊愁雲凝聚：
“但如果真的是我猜測的那樣，這個朝拜聖地一定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建造的，那樣出口就難找了。”
“文科生的話說完了，我來說說理科生的見解吧。”
周酌風接過手電筒，從下往上照射，只見這個冰房頂端，除去他們掉下來的那個隧道口之外，還有很多深淺不一的冰坑，整個冰面坑坑窪窪的，無數通道如同蛛絲一般遍佈冰層。
“這些洞穴，是由於氣候逐漸變暖，冰和水的相互作用，歷經了千萬年之後慢慢侵蝕形成的。”
“水往低處流，你看，這裡的洞穴有一個共性，全部是從洞口向內傾斜，指向山腹，就和我們進來那個洞口一樣，出口附近是一條冰做的傾斜通道，如果沒有登山用的冰鎬一類工具，根本就上不去。”
他頓了頓，低頭看著霍影青的手，補充：
“而且……你的手腕扭傷了，即便有冰鎬也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