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展忠的強烈要求下，霍影青提前離開了飯局，前往與張舒淳匯合。
張舒淳很快就借用以前的關係在第五層找到了住處，二人約好在四層與五層的通關口，看著拄著柺杖緩步走上前的霍影青，張舒淳二話不說把她抗到了三輪車上。
“第五層的交通不太達，道路不通順，唯一的交通工具只有摩托車和單車，你的腿不方便，我特意從四層租了一輛三輪車。”
張舒淳一邊說著，一邊幫她搬著為數不多的行李。
被搶行按在三輪車後座的霍影青看著在下邊為她忙前忙後的張舒淳，小聲抗議道：“我沒有那麼嬌氣。”
張舒淳可沒管這位病號的抗議，她從口袋裡拿出一把手槍塞到霍影青手裡，囑咐：“到了五層別亂說話，如果有人欺負你，你就直接亮身份就行。”
拿到最讓人心安的東西，霍影青把槍塞進口袋，問道：“這是找季厭與借的吧？”
“出門在外，總得有些倚仗。”張舒淳說完，坐在三輪車駕駛座上，一邊擰動鑰匙一邊說道：“五層的人或許曾經都是善良平和的人，但是這裡的資源太匱乏了，所有東西都要爭搶，謙讓禮貌的人只會活活餓死。”
霍影青放棄抵抗，靠在車筐裡，悠閒地看著四周的景色，問道：“這幾天怎麼安排你，導遊？”
“今天你能入睡就算你厲害。”張舒淳頭也不回地踩到了動機，三輪車開始向前行駛著：“明天開始就去醫院幫忙。別說什麼你不嬌氣，這裡就算是不嬌氣的人也受不了。”
霍影青身姿慵懶，聲音軟軟的：“那就拜託你了，張姐。”
“知道了，小霍。”
張舒淳笑了一聲，三輪車逐漸開入了第五層的地界。
和第二層完全不同，第五層簡直是個上個世紀四十年代的難民集中營，一進入五層門口，衣服潮溼和飯菜餿水的味道立刻佔滿了整片空氣。
霍影青忍不住皺了皺眉，朝四周張望著。
由於安全區建立倉促，五層沒有二層那樣完整的鋼筋水泥平房，靠近四層一點的還是堆在一起的鐵皮集裝箱，再遠一些就只剩下粗布帳篷，擁擠的道路上方堆滿了晾衣繩，密密麻麻的衣服晾在上方，遮住了蔚藍的天空，身邊的人擁擠走過，吵吵嚷嚷，仔細一聽，全是罵人的聲音。
“這裡的廁所，廚房等基礎設施供應完全不夠，那些集裝箱裡甚至沒有床墊，鋪一層布就算是睡覺的地了，還因為電線混亂而經常性停電。”張舒淳一邊說一邊指著一個方向，道：“你看那邊。”
霍影青隨之看去，只見一群人排成一條又長又粗的隊伍，而隊伍前端一眼望不到頭，每個排隊的人手裡都提著一個塑膠水桶。
“都是去取水的，雖然說安全區儘量保證每個人都能獲得飲用水，但是人口基數太多了，這還是在不是所有人都到達屋脊安全區且人口銳減7o％的情況下，五層的人每天的使用水都限量，想要更多的水，只能靠功勳值換。”
張舒淳緩緩解釋著，見霍影青眼中露出訝然，她繼續補充：“一瓶五百毫升的水五百功勳值，而一個五層普通民眾建城牆一個月的工資是一千功勳。”
霍影青輕呼了口氣，越覺得這樣的生活和末日之前比起來窒息無比，道：“這就解釋了為什麼五層沒有賣衛生巾的了。”
“是啊，這裡的人連水都喝不了。”張舒淳抬頭看著掛在晾衣繩上的衣服，解釋著：“他們每天的水先飲用，洗菜，洗衣服，擦拭身體，沖廁所，沒有一滴是浪費的。”
霍影青繼續掃視一圈，問道：“這裡有多少人？”
“倖存者有六十萬左右，但是其中真正的勞動力只有三十多萬，剩下的，要麼就是病情比較輕在家待著，要麼就是在醫院苟延殘喘。”
張舒淳說得很快，像是這些資料早就被她記在心裡了一樣。
她是從第五層一步一步爬上二層的人。
霍影青還想著繼續往四周看，然而三輪車頭不知道被什麼人撞了一下，車子立刻停下，還差點撞倒了擺在路邊的垃圾堆。
“姐姐對不起。”
始作俑者是一個十二歲的男孩，他頂著有些乾裂的面板和無辜的眼睛，在兩個女孩身上上下打量著。
明明是一個手足無措的樣子，霍影青神色淡淡，熟練地一把抓住了一個從另一邊想要趁機偷她行李的男孩的手。
攔車的男孩見自己的同伴被抓了個現行，一改之前懵懂無辜的樣子，大罵一聲：“草！快跑！”
他一溜煙鑽進了集裝箱群裡，霍影青也沒有為難他們的意思，直接送開了手，那個偷東西的男孩也立刻轉身跑進人群之中。
張舒淳儼然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嘴角甚至帶了一些荒唐的笑容：“沒想到吧？以前這種事情，只有在非洲博主的影片裡才能看到。”
“不出所料。”畢竟前世，霍楓的安全區也有不少這樣的人，霍影青把行李抓得更緊了一些，問：“安全區的孩子沒人管嗎？”
“只有四層有專業的學校，五層的孩子只能先放養著，這也是開拓隊不停地向外探索的原因。”張舒淳繼續向前開著，道：
“以前的華夏地大物博，每個人分居在各地，對人口大國這個詞還沒有什麼概念，如今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才知道人多的弊端。”
霍影青不再開口，轉而靜靜感受著這個落後，絕望，愚昧的城市。
一朝希望轉瞬即逝的絕望，一個文明毀於一旦的荒謬，都在這個貧民窟完美呈現，他們知道盛世場景，所以末日之時才會更加無力。
三輪車停在一個八個集裝箱堆砌的小樓前，張舒淳示意到達目的地，霍影青剛準備下車，卻聽到一個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聽見的男聲出現在她耳邊：
“青青，是你嗎？”
霍影青只覺得渾身冰涼。
是霍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