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舉一反三(1 / 2)

小說:頑賊 作者:奪鹿侯

肅州北部邊牆之內,有條北大河,河北守著座低矮平山的地方叫馬蓮灘,土地板結遍地鹽鹼。

馬蓮也叫馬藺,是一種耐鹽鹼的植物,常生於過度放牧的鹽鹼草場,葉子可以做牛羊駱駝的飼料、還能造紙和編織工藝,根能做刷子,花入藥能利尿通便,種子入藥能除溼熱、止血、解毒、退燒、驅蟲,一身是寶。

但是在崇禎七年的三月初十傍晚,對馬蓮灘上大片剛剛從枯黃返青的馬藺草來說,它們唯一有用的特性是不懼踐踏。

因為西北的兩支塘騎正在這片鹽鹼灘上廝殺遊鬥。

塘騎見塘騎,同樣裝束同樣出身,談不上新仇舊恨,雙方各為其主身不由己,作戰的目的也只是遮蔽戰場,因此往往以弓箭、火槍互射,不約而同的拒絕近身格鬥。

肅州參將趙之瑞風塵僕僕地出現在平山,看著山下塘騎交鋒的馬蓮灘,目光冰冷。

兩個晝夜,跟在張天琳屁股後頭吃沙子,在防區兜了二百里地的大圈子,丟掉兩座堡壘一個牧場,兩山口營地也被焚成廢墟,如今青煙就在他們身後飄著,讓他們憋了一肚子火氣沒處撒。

趙之瑞並未被怒火衝昏頭腦,因為戰場情況不對勁。

他的塘兵是前出大隊二十里地追著敵軍殿後塘兵打過來的,元帥府的殿後塘兵一直且戰且退,他的塘兵一直窮追勐打,直到進入馬蓮灘,那些殿後塘兵的戰線穩住了,轉頭跟他們廝殺起來。

在一個退一個進的過程中想要僵持,退後的軍隊需要付出多倍代價,因為他鋪開二十里的塘兵會6續增援進來,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他們本該佔據上風,戰線已逐步鋪開,雙方近二百名塘騎在戈壁上組成互相擠壓的戰線,仍舊未能衝破敵騎在馬蓮灘上的封鎖,那就只意味著一件事——敵軍主力回頭了。

這種場面對異族將軍來說可能會被擠壓的戰線嚇住不敢亂動,但是對趙之瑞來說,就差把動向寫封信貼臉上了,等於明牌。

敵軍的來路,他已經透過邊牆傳來的塘報有所瞭解,領兵將領叫張天琳,是個從前在陝北落草為寇的邊兵管隊,諢號過天星,從前榆林鎮魚河堡的,如今是憨汗劉承宗麾下參將。

魚河堡這個鬼地方出能人,趙之瑞看見這出身就對張天琳心有輕視,心說魚河堡出來的,肯定是劉承宗嫡系,多半沒啥大本事,靠關係上來的。

想想也是,魚河堡出來的,就這資歷,肯定是陪劉承宗打滿全場了,有真本事,怎麼著也得佔個帥府五虎的位子吧?

甘肅將領對元帥府瞭解不多,他們認識的大將只有河湟大戰中一展身手的楊耀和王文秀,這倆人都是固原譁變逃兵,按理說不是嫡系,戰後都封了旅帥,元帥府一共有五個旅帥,分別是楊耀、王文秀、巴桑、謝二虎、莫與京。

趙之瑞聽說過楊耀和王文秀,他還知道莫與京,那以前就是朝廷的參將,至於謝二虎、巴桑有什麼能耐他不知道,卻也知道來路。

這五個人在趙之瑞心裡,就分別代表著元帥府的老流寇、韃子、番子、降軍。

打滿全場的張天琳若真有能耐,能叫別處來的外人騎在頭上?顯然魚河堡那幫人都沒大本事。

趙之瑞的判斷其實沒啥問題,只不過一開始的條件錯了,張天琳不是劉承宗嫡系,甚至如果這傢伙晚點落草,很有可能劉承宗會是張天琳的嫡系。

儘管到現在他也沒弄明白元帥府的編制,張天琳這個參將怎麼就領了五千多人馬,但至少這五千多人的塘騎規格跟官軍一個營沒啥不一樣,都是一路二十四塘、每塘五騎。

這裡的路,是兵分兩路的路。

張天琳有兩路塘騎,馬蓮灘及北部邊牆這片區域沒有道路,都是戈壁和沙漠,沒有必要分兵,除非為了快行進步騎分開。

塘騎兩騎之間的正常間隔是一里地,眼下十里寬度的馬蓮灘上有百餘名敵方塘騎,這些人本該在十里範圍內展開。

所以這幅畫面對趙之瑞來說,就是張天琳非常直白的向他傳遞軍情:敵軍主力已回頭十里,而且步騎在行軍中脫節了。

他們的間距本就只有四五十里路,張天琳回頭走了一段,趙之瑞判斷,他和張天琳的距離應該在三十里左右。

趙之瑞是主場作戰,熟悉這裡的一草一木,馬蓮灘再往北穿過漫長沙地就是長城邊牆,東邊有延伸到長城外金塔寺堡的北大河,周圍適合作為戰場的地帶只有馬蓮灘到黃土崖子之間這十幾裡地。

他的戰線繼續向前推進也沒有意義,看日頭已經西落,估摸著戰鬥應當在明早打響,便做出一個大膽的計劃。

趙之瑞在平山上招來麾下千總米剌印,在腳下用樹枝畫出草圖,將自己的分析全盤托出,隨後道:“你率本部九百騎駐紮平山,拖住賊軍塘兵,收集木柴,明早在山上升起炊煙後撤向北大河東岸的臨水驛。”

他指著草圖上的馬蓮灘北側道:“賊子的步騎脫節,我率騎兵自西邊向北繞過馬蓮灘,今夜踹了他們的步營,明早若敵軍不追你,你我便在臨水驛城匯合;若賊軍追你更好,我會在他們身後,待其渡河兩岸邀擊。”

千總米剌印對這命令沒有任何異議,抱拳領命便去安排。

隨後沒過多久,趙之瑞就引千五百騎自平山南邊繞行照壁山向北行走,他們倒是不擔心會被現,因為西邊出了照壁山就是沙漠,別說大海撈針了,就算有意往裡鑽都容易迷路。

唯獨往北走不怕迷路,因為北邊有長城這個指示物。

趙之瑞的計劃很簡單,往北走個十里到長城,然後出現在張天琳身後,把步兵營地踹掉。

計劃非常周密,他不願從西邊派遣偵騎打草驚蛇,因此專門在照壁山找駐牧番民弄了幾頭駱駝,準備命傳令兵騎著直奔邊外金塔寺堡,看金塔寺堡的情況如何。

但他的傳令兵還沒上路,金塔寺堡那邊的驛卒就已經拿著守備李君恩的書信跑過來了。

趙之瑞本來還挺納悶,邊牆外頭咋還有驛卒呢,便截下驛卒叫到跟前,還把信拆了。

驛卒叫索康,確實對驛站業務非常熟悉,說他是臨水驛的驛卒,弟弟在金塔寺堡當兵,眼看開春了,要幫弟弟把冬衣拿到肅州當了,這才領到一封順路的軍信。

趙之瑞對這事倒也能理解,欠餉有些日子了,反正冬衣夏天也穿不著,先當了換錢,等朝廷餉再添點錢贖回來也合適。

展開書信,確實是金塔寺守備李君恩的筆跡與印信,請求肅州給調撥兵甲戰馬,說邊外有幾百韃子在堡子外熘達,兵甲不足沒法滅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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