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鳳位

自那以後,茜婭會恍惚覺得乾統皇帝好像是自己的一個親人,而非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時而沉靜,溫潤如玉石,時而瀟灑不羈,多情溫柔,時而又有一點頑皮,像個孩子;他笑他嗔他怒,他縱是一代聖主,也懷揣著真摯的情懷,怪不得這後宮佳麗三千,日日夜夜期盼著他的眷顧。

就在這暫時的寧靜平和中,清佛的秋天一路走遠,漫長的冬季如約而至——

曇花臺的花樹凋零,只餘西北角的梅樹傲然挺立!

只有一次,很晚了,茜婭已卸了妝容,換上了繡著海棠花的月白紗寢衣,披散著頭髮,無意中瞥見了一句詩——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先是愣了一下,而後那淚珠便奪目而出……

就這麼幾個字,茜婭仿若看到了雅博正意氣風發地笑著走過來。

本以為心底的傷,已經慢慢癒合;原來只需簡單的幾個字,便能擊潰她所有的偽裝。

皇上就是在這時踏著月色,搖著摺扇,穿著碧水天色的素錦長袍踏進了曇花臺,他在窗前挑眉一笑,道,“在哭什麼?”

對於他的出現,茜婭只是略微疑惑,可是她身後的舒雁姑姑和菱香,還有曇花臺其他宮人內監們都紛紛驚訝至極,他們忙不迭地迎出來,跪著請安。皇上卻只是隨意地一擺手,從迴廊下走入了書房。

茜婭慌忙擦乾眼淚,屈膝請安,皇上搖了搖摺扇,止住她行禮,而後瀟灑地坐了下來,理著長袍的下襬,淡淡笑著問,“想起什麼了,這麼晚了還要悲春感秋?”

茜婭看他心情不錯的樣子,避而不答地反問,“這麼晚了還過來?”

“早就應該過來的,只是事情多,絆住了。”他搖著扇子,笑容像皎潔的明月,忽地牽起茜婭一隻手,調笑地問,“朕沒來的話,你會想朕嗎?”

茜婭忽見他神色曖昧,不似往常那樣平淡,便急欲抽回自己的手,他卻緊緊拉住不放,緩緩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用兩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她被迫抬起頭看向他,只見他眼睛裡多了一層霧濛濛的情愫,讓她不敢直視,只好微微偏開頭。

皇上若有似無地嘆了口氣,聲音輕得像月下的風,“茜婭,還記得那天你問朕的問題嗎?”

“哪一個?”茜婭是真的不記得了。

“‘皇上,你有沒有過一個夢,夢中你和一個女子舉案齊眉,你們有共同的理想共同的追求,你擁著她,她扶著你,同甘同苦生死與共?’”皇上一邊說一邊以手指輕輕抬起茜婭的下巴,悠悠道,“在這偌大的紫禁城裡,三宮六院,那麼多女人,她們代表著各方的勢力,算計著位份榮寵,思慮著母族的安危榮辱。而朕所想的,並非如此!”

茜婭這才轉過臉再次看向他,他的目光幽深無邊,盪漾著憂慮,那是一代君主的愁思……

豈餘身之憚殃兮,恐皇輿之敗績。

茜婭似乎明白了一點,忽而穎逸的臉闖入她的腦海,她不著痕跡地向後退了一步,脫離了皇上的鉗制,想了想說,“清佛的女人多半沒受過什麼教育,想要理解軍國大事確實有點困難。不過,這幾年清佛不是也陸續送了女學員進拉卡嗎?皇上,您可以讓女孩子全部接受教育,其實女生的學習能力和工作能力都很強的,她們強大起來,對清佛也是助力啊!”

“在外人看呢,朕是一國之君,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可有時候……”皇上低下頭,為難地搖頭嘆氣,,“這男尊女卑,女子守家,相夫教子的傳統,已經千百萬年了,朕想要改變也難啊!”

茜婭點點頭,敷衍地嘆了口氣。

“不過……”皇上又挑眉賣起了關子,“如果有哪位女子做出表率,讓全天下的女子心生敬佩,進而拼搏爭取,男女平等的那一天,總會到來的。”

茜婭很意外會從乾統皇帝的嘴裡聽到“男女平等”這四個字,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其實,我深深地明白,清佛想要發展,早晚要廢除這些封建糟粕。”皇上不再用“朕”,而是說了“我”,“我願意為之努力,也希望有人陪著我,一起……”

說到這兒,皇上拍了拍茜婭的肩膀。

茜婭歪了歪腦袋,仔細地想了一下,“若說能力學識,皇上為何不招穎逸入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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