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時候,老周受邀坐進了錢亦文的車裡。
英子想透過這個打頭的,瞭解一下情況。
“周師傅,這一天咋樣啊?”英子問道,“能抵得上工資不?”
“沒抵上……”老周說道。
英子和錢亦文對視了一下,問道:“差多少啊?”
老周興奮地說道:“沒差多少!
“今天早上不是耽誤了一會兒嗎?
“要是不耽誤那一會兒,肯定比工資多。”
“那就好……”錢亦文唸叨了一句。
“周師傅,待會兒你通知大家一聲,明天早點走,能多出點活兒。”英子說道。
老周答應一聲,猶豫了一下,問道:“董……董經理,咱還用不用人了?”
英子回頭問道:“周師傅,你的意思是?”
老周憨笑一聲:“我聽林場長說,咱這山上又有宿舍又有食堂的……
“我尋思著讓我家那口子也來,我倆就不來回跑了。
“能多幹不少活兒。”
英子說道:“周師傅,嫂子她不是身體不好嗎?”
老周說道:“我也不指著她出多少力,幫我倒騰倒騰草,總還行吧?
“這山清水秀的,沒準兒對她的病有好處呢。”
英子痛快地答應了下來:“行!那你就讓她來吧。
“就是這地方交通不方便,你得把常用藥都給她帶上。”
老周的神色,黯淡了下來:“啥常用藥啊!
“索密痛和安乃近,就是常用藥……”
看手寫的字,這個就是去痛片。一千片一瓶,產自65年。是百姓常備藥,沒精神的時候,也可以吃一片。
錢亦文聽得真切,心裡好一番不是滋味兒。
這,就是為國家貢獻了畢生力量的林業工人和他們的家屬……
老周的話,說得一車人都沉默了。
錢亦文從後視鏡裡看去,大爺的神色尤其黯淡。
自打當上菜農後,這種神情大爺少有。
三十六廠的興衰榮辱,大爺可說是見證了整個過程。
從家家日子富足,到衰敗得為炊米愁;
從工人家屬都趾高氣昂,到提起話兒來都羞於報自己的家門……
大爺,有沒有點兒責任?
老周說完之後,又沉浸在馬上就要脫離窘境的喜悅中。
絲毫沒留意到大爺的變化,但劉景升看出來了。
他想打破這個僵局,可猶豫再三,沒找到合適的話。
最終,還是錢亦文先開口了:“大爺,今天帶了些啥菜回來呀?”
“都給山上留下了,就帶回來點豆角子。”大爺淡淡說道。
回頭看了一眼劉景升和老周,大爺接著說道:“你和周師傅拿回去吧,兩家也夠吃幾頓的了。
“就在你們身後放著呢,下車的時候別忘了。”
劉景升說道:“錢老,你這麼大歲數了,蒔弄點小園子不易,自己留著吃吧。”
大爺說道:“你們拿回去吧,好歹能省點買菜錢。
“我這三天兩頭就來一趟,缺不著菜吃。”
到了公司門口,大爺執意把一袋子豆角塞到了劉景升手裡:“你家要是不缺菜,就都給老周吧。”
說罷,轉頭就走。
錢亦文說要送他,都沒回頭。
錢亦文和劉景升說了幾句話。
一回頭,發現禇再良已經斜揹著小挎包走遠了。
“連飯都不吃,這麼晚這是幹啥去了?”錢亦文問英子。
英子說道:“他說去買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