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歸洛還能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林軼正和嘉樹在那間雜貨店門口彈吉他唱歌的畫面。
她覺得那晚的時光很慢很慢,林軼正抱著吉他彈著,嘉樹就配合他唱著。
剛開始時嘉樹唱的都是希德樂隊以前的歌,歸洛還聽到了那次在基地時聽到的那出自周澤燁和韓睿之手的情歌,但聽林軼正只用一把木吉他做伴奏,配合嘉樹近在咫尺的嗓音,跟那天整個樂隊合在一起演奏時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
和林軼正在一起時的嘉樹,彷彿能無限放大自己的優勢,整個人既鬆弛又充滿生機。
林軼正,應當是世界上最懂嘉樹的人吧。
歸洛禁不住這樣想道。
門口暖黃色的路燈下,林軼正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他的手很大,指節分明,彈吉他時有種說不清的性感。
微涼的風吹到歸洛略有些燙的臉頰上,她卻絲毫沒覺得冷,反而覺得燥熱難當。
何書羽從一開始就點開了手機的錄音鍵,她想把這一晚的聲音都留下來,一絲一毫都不想錯過。
嘉樹的聲音響起,她彷彿陷入了一個奇妙的夢境中,那些或青澀或熱烈的歌詞通通帶上了些浪漫的色彩,和嘉樹平時說話時澄澈的少年音不同,他的歌聲帶了些和十幾歲少年不太相符的沙啞感。
何書羽第一次聽嘉樹唱歌,比她在電話裡聽他的聲音更加讓她微微顫。
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嘉樹,金色的碎微微貼著額頭,眉眼如畫,是那樣的張揚而美麗。
這樣一個人,彷彿天生就該站在舞臺上。
何書羽忍不住這樣想道。
不知過了多久,歌聲有了片刻的中斷。但吉他的伴奏沒停。
林軼正就這麼隨意地彈著,嘉樹則是很快就跟著他開始隨意地哼唱。
偶爾的幾句英文歌詞,或者沒有歌詞,隨性而自由。
歸洛不知道他們在那個地方待了多久,她甚至希望這樣的畫面能一直持續下去,就這樣忘了時間,忘了所有。
一直到最後的餘韻消失在寂靜的空氣中,歸洛和何書羽都久久地沒回過神來。
林軼正看了看對面的兩個小姑娘,有點無奈地和嘉樹對視了一眼,俯下身子把吉他裝進琴盒裡。
何書羽這才從沉浸的情緒中抽離出來,站起身子,從書包裡掏了兩瓶礦泉水遞給兩人,“我白天的時候買的。”
嘉樹接過,“咕嘟嘟”地喝了幾口,才抽出空來說了句“謝謝”。
林軼正禮貌地回了句“謝謝”,轉頭看向歸洛,“你冷不冷?”
歸洛搖搖頭,“我……熱。”
林軼正苦笑,看了看錶,已經九點多了。
“我先送你回去。”
林軼正覺得時間有點晚了,轉身跟嘉樹說了聲,走向停在一邊的腳踏車。
歸洛對何書羽揮了揮手,有些抱歉地說道:“樹哥,書羽,那我們就先走了。”
何書羽朝她眨了眨眼睛,十分歡快地跟她說了句“拜拜”。
嘉樹微微點了點頭。
歸洛乖乖地上了腳踏車後座,自然地摟上了林軼正的腰。
天氣漸漸有些冷了,風灌進歸洛略有些寬大的校服外套裡,彷彿才讓她略微冷靜了些。
“林軼正。”
歸洛突然叫他,“我會陪你的。”
越是親身感受到他和嘉樹,和希德樂隊深刻的情感羈絆,越是親耳聽到在他的吉他伴奏下嘉樹獨一無二的歌聲,歸洛就越能理解在他做出退出的決定後有多孤獨。
她覺得自己不想說很多的話來表明自己的決心,只有一句“陪你”就夠。
林軼正沉默了很久,才答道:“嗯,拜託你了。”
如果不是林軼正,歸洛不會相信這世上有人會因為幾個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人而存在,而現在,這樣強烈的宿命感放在林軼正身上,她只覺得無比合適。
霓虹燈閃爍的街道,歸洛坐在林軼正的腳踏車後座從中飛馳而過,她暗自想道,如果自己能成為他的一點助力就好了。
林軼正在友誼小區門口停下時現這一片比平時暗了不少,路燈壞了。
他有點不放心,準備把車停在門口送歸洛進去。
歸洛連忙阻止了他的動作,“沒事,我自己回去就行,小區裡又不黑。你快回去吧,都很晚了。”
林軼正看了眼小區裡亮著的路燈,也沒堅持,只說道:“那我看著你進去。”
歸洛或許是怕耽誤他的時間,快地跟他揮了揮手就進了小區,走了一截路,快拐彎時回頭看著林軼正還在門口看她,又高舉雙臂做了個大大的“拜拜”,便消失了身影。
林軼正彎了彎嘴角,重新騎上車,從黑暗的陰影進入帶著溫暖燈光的街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