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軼正回到座位的時候歸洛正在寫課外輔導作業的最後一道物理大題。
林軼正的課堂作業早就寫完了，這課外題由於今晚的意外沒來得及寫。他沒打擾歸洛，耐心等著她寫完，然後很自然地就拿了過來，“我抄一下。”
歸洛見他飛地在自己的作業冊上寫下選擇題的答案，沒兩分鐘功夫又開始抄大題。
她沒忍心打擾他，看了眼在一旁因為手受傷而沒法動筆的凌宇真，又將視線收了回來，開始預習英語。
“你有道題寫錯了，看一眼。”
林軼正把她的練習冊放到她桌上，這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又讀了遍題目，一時半會兒沒明白哪錯了。
“需要我給你講講嗎？”
林軼正看她半天沒動，以為她不太懂。
“不用，我想想。”
歸洛沒坐享其成，自己想了大概有個五分鐘，改了個答案。
林軼正覺得大概是不需要自己說什麼了，在她詢問性地看向自己時，微微點了點頭。
很快晚自習就結束了，凌宇真經過今天這事，肯定是不好再扮演陌生人，禮貌地跟兩人打了聲招呼後走了。
林軼正知道歸洛有很多疑問，所以就沒去車棚騎車，改為走路回家。
歸洛確實有很多話想問他，比如凌宇真為什麼會被那些人傷害，比如他們三人留下來說了什麼。
秋天的風很大，走在路上難免有點涼。
歸洛因為怕林軼正嘮叨，穿得挺多的，一點也不冷。
“我想聽你自己說。”
歸洛側頭看他，放棄了想要挨個問他的想法，選擇讓他自己決定要告訴自己什麼。
林軼正沒想到她還乾脆就一個也不問了，輕笑了聲後順從地接受了她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行為。
他稍微整理了下今天的情況，說道：“今天他受傷，基本可以確定是因為我，他們找錯了人。不過你別擔心，這次事件是個意外。他的傷口是深了些，但多養些時間就好了，不會有什麼影響。而且，他答應我會好好考慮加入希德的事，也算是個好訊息。”
林軼正的概括能力很強，大意肯定是沒問題的，但他略過了許多細節，比如那些人為什麼要找他，比如凌宇真是怎麼被說服的。
歸洛知道，有些東西他不想讓自己知道，包括他過去曾經過著怎樣的生活，以至於到了現在還有人要來尋仇，包括他是不是在凌宇真和嘉樹面前說出了那個他真正要離開的理由。
林軼正從沒在歸洛面前提過那個理由，今天在凌宇真和嘉樹面前，也是頭一次說。那是他心底深處最脆弱、最不想被人知道的真相，他不讓別人知道，無非是在堅持著自己最後的一點自尊心。
但歸洛知道。
她能猜到那個理由。
她不認為這有什麼。對於她這樣的普通人來說，要想做好一件事，就必須要付出全部的精力。事實上，對世界上大多數人來說，即使付出百分之百的精力，也不一定會獲得什麼好結果。
林軼正肯定不是普通人，他做什麼都能做好。歸洛是堅信這一點的。
但，他也可以是一個普通人。當剝去所有外殼之後，他僅僅是林軼正本人。有怯懦，有自卑，但無比鮮活。
林軼正說的話，歸洛明白。
林軼正沒說的話，歸洛也明白。
此時的林軼正，走在歸洛旁邊，影子依舊高大，和她小小的一團影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歸洛覺得，他可能有點冷。
她的手很暖和，所以她想幫他暖一暖。
歸洛這麼想著，就伸出手去握他的手。
林軼正猛然之間覺得有一團又溫暖又小巧的東西放入了自己冰涼的掌心，他心裡一慌，低頭看的工夫，那隻小手已經緊緊地攥住了自己的手。
歸洛抬頭看他，眼裡全是溫柔，“這樣就不冷了。”
林軼正輕輕“嗯”了一聲，一點點回握住了她的手指。
她的手很小，可以完全被他包在手心裡。指尖的涼意一點點被驅散，他就像是對待一件珍寶，在她的手指上輕輕摩挲，透著無限溫柔繾綣。
兩人回家的路不算長，但他們走得很慢很慢，像是想要將這段短暫的時光無限延長，就連路邊的燈光也格外眷顧他們，將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還要曖昧。
歸洛在想，或許世上真的有一個人，可以讓人不顧一切地想要跟著他，不求任何回報。她被他的光芒所吸引，也理解他心裡的黑暗。她知道，他已經與自己和解，他還是那個他。
這天晚上林軼正把歸洛送到了小區裡，棟樓下。
林軼正拍了拍歸洛的頭，輕聲說道：“快上去吧。很晚了。”
歸洛點了點頭，上樓、開門。
三樓的燈亮了，小小的人影出現在窗邊，跟他拜拜。
他笑著揮了揮手，轉身向外走去。
再回頭時，人影不見了，應該是去忙著洗漱準備睡了。
林軼正沒走，隨意地坐在了旁邊綠化帶的邊緣，眼睛一直看著三樓的那處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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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裡彷彿還殘存著一點熱量，他伸出手看了看，嘴角浮起一絲淺笑。
他一點都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冷靜，甚至有些措手不及。他覺得自己心裡的那個答案彷彿一點點清晰了起來，便止不住地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