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杏花樹

幸虧跟得緊,還沒被甩掉,還能看見遠處一個攀爬跳躍的影子。張清燭一邊遠遠地吊著狐女的尾,一邊觀察大樹的狀況,腦海裡猜測這樹與狐村的關係。

這是狐村的神樹?張清燭聽說一些山野精怪有特殊的靈性,能找到一些很難被人類感知的寶地或者是靈根。這個就是了嗎?怎麼沒聽老狐狸談起?老狐狸是個熱情坦率又愛嘮嘮叨叨的老傢伙,如果是,怎麼不介紹給客人見識呢?因為交淺不言深?畢竟才認識一個晚上。對於這個念頭,明面上是有點道理,張清燭隱隱又覺得似乎不對。

張清燭甩甩腦袋,把猜測的念頭趕出你腦海,專心致志盯著前方的身影,不讓她脫離自己的視線。

穿過一道道橫向伸出的枝椏,腳尖不斷在樹幹上連點,借力向上飛縱,又這樣走了很長一段時間,張清燭感到奇怪,以這樣的度腳程應該爬到了樹頂才對,這棵杏花樹再高也不過百丈,可抬眼往上看,枝幹交錯,還是一片鬱鬱蔥蔥,看不到盡頭。正想著,前面的身影停了下來,眼前的景象出現了變化,來到了一處奇怪的地方,似乎是一個斷層的空間,抬眼看,這層空間的上面還是鬱鬱蔥蔥,枝椏橫生。這裡雲霧繚繞,飄飄渺渺,當中竟有一個建築,也僅有一個建築,十分打眼,一個古樸的廟宇。廟宇裡面傳出一聲聲飄忽而悠揚的誦經聲。

狐女推門而入,庭中一棵老杏樹,大約只有兩丈,盤根虯結,老樹嫩枝,生命力旺盛,不像下面的其他杏樹開滿花,反而一樹金黃的枝葉,有些金黃色的樹葉在微風的吹拂下打著旋徐徐落下,金黃落葉鋪滿了整個庭院,入眼一片秋意,頓覺風涼氣爽,一股遼闊豪邁的感觸從心頭油然而生。

看著狐女穿過庭院進入裡殿,張清燭趕緊閃身而出,步入庭院,靠近滿樹金黃的老杏,仔細打量。這怪事還真是一件接著一件,突然冒出一棵通天巨木,屹立如前世的高樓大夏,樹上還有座古色古香的小廟,最奇怪的還是樹中的小廟還藏著樹。整棵老杏猶如金水澆築,通體金黃,主幹是金黃色的,枝葉是金黃色的,樹皮樹根是金黃色的,連枝椏上剛生的嫩芽也是金黃色的。

微風輕拂,老杏樹隨之微微搖曳,樹葉婆娑,沙沙作響,聲音悠揚,意境空靈,張清燭受到感染,不自覺地閉上眼睛凝神靜聽,細聽之下,又是感到一驚,原本樹葉沙沙響聲在腦海裡慢慢地變成呢喃的誦經聲,這下張清燭醒悟,原來在門外聽到的誦經聲不是廟內的狐妖或者其他什麼活物出來的,而是眼前這顆老杏樹的樹枝搖曳震盪在人的腦海裡而形成的。雖然情況有些詭異,驚訝歸驚訝,但張清燭沒有害怕遲疑,依然沉浸在腦海裡那一片呢喃的誦經聲中,因為他此時感到渾身舒泰,經絡明顯比平日更加舒張,真氣流動執行更加順暢,越轉越快,卻絲毫不覺痛苦,真氣層層疊疊越厚密,“轟”的一聲,身體巨震。一陣白茫茫的光透體而出,修為突破了,真氣化為真罡,像光又還是氣。

張實在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處,撞到這樣的機緣,心下大喜,也顧不得環境陌生情況不明,是不是潛藏著危險,當即盤膝坐下,仔細感應、傾聽腦海裡呢喃的誦經聲。腦海的呢喃初始時極小,正如清風吹拂枝葉的微微響動,到了修為突破時已經很響亮,猶如夏蟬在耳邊嘶鳴,到了這會兒,又更響了,高亢如牛哞。

盤坐片刻,張清燭開始感覺不妙,腦海裡的誦經聲越來越大,感到似乎有一股實質的氣浪衝壓著他的耳膜,不久,兩隻耳朵和兩個鼻孔流出了點點血滴,想要把心神掙脫出已經響亮得噪雜的誦經聲,卻現心神意識好像被吸引住了,就像踩入了沼澤,泥足深陷,越是掙扎用力,就越是淪陷得越深。

“轟隆隆”誦經聲像雷鳴一樣震盪,在一片激盪天地的響動中,又很奇怪地能分辨出無數的低聲呢喃和短促囈語。雷鳴般的震響不斷拍擊張清燭的軀體,在劇烈的重壓下,滲出絲絲血跡。

最後,隨著腦海一聲狂雷炸響,“噗”,張清燭口吐大量的鮮血,向後倒飛一丈,撞在了老杏的主幹上,雖然受到創傷,但總算擺脫了奇怪妖異的誦經聲和呢喃之音。張清燭倒在地上,攤開四肢,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放鬆繃緊的神經,片刻之後,才感覺好了點,再側耳傾聽,樹葉搖曳,颯颯作響,一如先前的悠遠與空靈,誦經聲卻消失不見,聽不到了。張清燭抬頭望著老杏樹,神色複雜,自己到底應該是感謝它還是咒罵它?轉念一想,還是自己太貪心了,想要多佔便宜,才受到重擊,修行沒有捷徑,能夠依靠的唯有苦修,這是自己師父平日間老是掛在嘴邊的話。修為能夠突破這可不是小事,還是應該感激這棵神樹,對著老杏樹拱拱手,拜了拜。

張清燭看到眼前地面上的血跡有些犯難,血跡斑斑,與塵土攪渾在一起,很難徹底收拾乾淨,當下狐女出來,肯定能根據這一灘血跡判斷出在她之後有人進過小廟,張清燭原本還打算偷偷摸摸地吊在後面,這下是沒法藏了。

既然沒法藏,那就不管不顧了,都到這裡了,總不能夾起尾巴縮頭走人吧?狐女就在前面,賬還沒算呢?這一面錯過,下次再見可能就遙遙無期了。

張清燭下了決心,膽子就大了,一頭闖進裡殿。推開虛掩的門,裡面光線充足,一眼就可以看到裡面的全部佈置,是一個書屋,擺滿了書,一個書架接著一個書架整齊排列,書架極為高大,沿著牆壁一直貼合至房頂,三面牆壁都被書架佔據,不注意不留神的話,看不到原本白色的牆漆。

張清燭略感意外,沒有看到狐女,不知跑哪裡去了,不過也沒在意,把她忽略了,因為張清燭瞬間就被這滿屋的書給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

張清燭迫不及待地走到書架前翻閱,看看都是些什麼書?有沒有他很好奇的關於這片荒蠻之地的介紹,有沒有荒蠻之地之外世界的描述,有沒有他最為關心的龍虎山的來歷,龍虎山是怎麼在荒蠻之地出現的?這些問題都是他在龍虎山上的典籍所看不到的,不被記載,諱莫如深。

張清燭快步走過一個又一個書架,眼睛快地掃視書架上的書籍名字,一個,兩個,三個書架……張清燭逐漸感到失望,快要跑完所有的書架,全然沒有他想要知道問題的有關書籍。書架上收錄的全是狐族的典籍,有些經他略略估計可能還很珍貴,不過他不是狐族,狐狸精的功法對他也沒什麼用,故不大在意,但轉念一想,他母親是狐族,他體內有狐血,雖然被龍虎山張姓的霸道血脈擠壓在最深處的角落,但應該還是能算半個狐妖,想到這一層,張清燭勉強提起有些失望的心情,打起精神仔細搜尋,看看有什麼是他也能用的。

又看了一圈,失望更大,這屋頭裡的書多是關於狐族從獸身到人身這個階段的功法,最可貴的一本書是講述關於狐族化形的三個體態及其路徑,這對於張清燭當然毫無價值。

正當張清燭打算離開去尋找狐女的蹤跡時,一直在他衣衫內側安睡的小烏龜有了動靜,四隻小爪子亂動,搖搖晃晃地從寬大的衣袖口爬出來,探頭探腦,左望右望,觀察了周圍一會兒,再慢悠悠地沿著胳膊爬到了肩膀,後肢立起,只用兩隻後足站穩,兩隻前爪抓住張清燭額頭垂下的一縷長,藉此更好地穩住身體。

小烏龜眼睛掃視書屋,在把目光轉向張清燭,嘴巴微動,說:“到那裡,到那裡,那個黑色的書架.”張清燭大感意外,高興地說:“原來你會說話?你怎麼會說話?書架?”

小烏龜沒管張清燭的好奇,伸出爪子指著書屋的北面牆壁,只是一個勁地催促張清燭:“到那裡去,到那裡去,黑色書架,黑色的書架。”

張清燭只好向著小烏龜說的方向走去,三步並作兩步很快來到了小烏龜嘴上說的黑色書架,剛一靠近,小烏龜迫不及待地跳上了書架,把張清燭嚇一跳。

小烏龜掛在書架上,搖搖晃晃,兩隻小爪子緊緊抓住一本書的書脊,張清燭看著也跟著好奇,到底是什麼寶貝,讓小烏龜這麼著急?同時也奇怪,小烏龜還知道什麼是寶貝?它才剛出生,懂什麼?還是異種的天賦?

伸出手,把書抽了出來,連帶把小烏龜也接回來,翻到書的正面,上面四個大字:養氣功法,這就是書本的名字。張清燭有些不解地看著小烏龜,說:“你想要嗎?不像什麼好東西,給你了,反正是狐狸精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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