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馳霄猛地睜大了眼睛,整個人都向後仰了半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裴老夫人,他一度為是自己幻聽了,但是祖母的神色很認真。好片刻,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祖祖祖母,放放放妻書?”
“是!”裴老夫人看著他,臉色嚴肅,目光嚴厲:“你成親當日就上了戰場,一去已近四年。一個女子,有多少個四年?這四年最好的時光,寧兒陪著我這把老骨頭,耽誤了下去。她原本可以過得幸福,有人疼愛有人呵護,可除了吃苦,她什麼都沒有。你既回來了,難道你不該放她自由,讓她可以去追尋自己的幸福嗎?”
夏馳霄無言。
在這點上,他的確虧欠。
正因為虧欠,所以,當他安穩下來,第一件事,便是去尋人。
他不是不想負責任,而是,他沒有找到負責任的機會。
現在機會來了,可是,還沒見到正主,祖母就向他索要放妻書了。
他艱澀地道:“祖母,正因為我負了她近四年,所以,我想好好補償!”
“怎麼補償?”裴老夫人看著他,將他拉到了旁邊的椅上坐了,語重心長:“她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嫁與你空有名,除了吃苦,什麼都沒得到。你現在回來了,一聲補償,你怎麼知道,寧兒就要你這樣的補償?”
夏馳霄說不出話來。
是的,他以為的補償,未必是楚南檸要的。
他記憶中那個女子,初見的時候,一身布衣,背脊挺直。
再見的時候,嬌俏伶俐,坦然自若,言笑晏晏,精靈有趣。
後來,與她漸熟,她大方坦蕩,行事不拘,自有原則和風骨,和一般的大家閨秀不一樣,和一般的小家碧玉也不一樣。
他去北境之前,都與她見過,他向她打聽北境的事,問她的情況,她神色冷靜,問到她的夫君,她也只是淡淡一句失散而已。
以他那幾面對她的瞭解,這的確不是她要的補償。
見他久久不說話,裴老夫人道:“霆安?”
夏馳霄回過神,他道:“祖母,如果,我不想寫放妻書呢?”
“為何不想寫?”裴老夫人看著他,目光中有些不贊同,“你們當時雖已拜堂,卻未成禮。甚至你們的婚書,應該也不復存在了吧?北境有司存放婚書,記載結親之所,在敵軍佔據的時候,也一把火燒了。你若不願意寫,那也無妨,反正你也證明不了,你與她是夫妻!”
夏馳霄嘴角直抽,祖母這話說的。
他懇切地道:“祖母,我們拜過天地高堂,天知地知您好知,我們知,怎麼證明不了?我們是已成婚的夫妻,與官府有沒有文書存檔,問題不大吧?”
裴老夫人怔了怔,道:“你們沒有見過,應該互不認識吧?一份放妻書,既是放她自由,也是放你自由,你為何不願?”
當年閨中之友病重,將孫女託孤,她見過那女娃,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而那時,她也正因兒子戰死,兒媳相隨而去,唯一的孫子也是軍中之人,將軍難免陣前亡。
她不想裴家絕後,才讓霆安熱孝成婚,一來,讓孫兒照顧閨中之友的孫女,讓她有個家,雖說孫兒在軍中,但都在北境,只要沒有戰事,兩人還是有很多時間相處的。
沒有婆媳齟齬不合的事,自家孫子的性子她知道,定不會負了那女娃。
另外,孫子成婚,也算是了了一件大事。
她將這事告訴了霆安,霆安只說聽憑她做主。
到成婚時,他才回來。
誰料戰事就起得那麼快?霆安還沒見過寧兒,蓋頭沒掀,緊急軍令就至,兩人甚至沒有正經見上一面。
“我們見過!”夏馳霄解釋,但他沒有說細節,同時,心中湧起一陣羞愧。
成婚三年多的妻,見面不識,甚至,他還對她說,夫人即將進京,請她幫忙買些女子的東西。荒唐又可笑,羞恥又難堪。
“你見過寧兒?”
“是!只是那時,我不知道她的身份!直到這次去北境,才知道她是誰。”
“你喜歡她?”
夏馳霄頓了頓,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