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許宋早早就回了老宅。
所謂老宅，是許家在S城最大、也是最初的根據地。
地處城中心，卻擁有偌大的地皮蓋了接連不斷五幢規模不小的別墅群，分別居住了許老太太和她的四個兒子，儼然成了許氏莊園。
當然，這些房子有的有些年頭了，有些古色古香，有些又歐式典雅，在當地也是頗為著名的地標建築。
只不過因為長期是許氏家族的私產，外人無法窺探其中，只能透過高高的圍牆幻想內裡華麗。
許宋的車暢通無阻，徑直開進大門，往裡緩緩開去，直到到達最裡也是最古色古香的屋子前停了下來。
許宋下車在門前佇立，望著屋前葉子已經落得差不多的銀杏樹，突然就想起幼年時在這棵樹身上刻刻畫畫，被老爺子抓住挨板子的糗事。
嘴角不經意勾起一絲笑意，卻帶著冬日裡的寒氣。
這棵樹您寶貝了一輩子，也不過年復一年地望著這個莊園日漸蕭條，它估計都覺得沒意思吧。
許宋沉浸的思緒被身後突然咋呼的聲音打斷：“宋少爺？哎喲，老太太一直唸叨著你呢，可把你念叨回來了。”
身後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許老太太身邊的老僕人譚媽。
譚媽都80的人了，卻還是中氣十足，紅光滿面的。也不知道他奶奶那麼嚴肅的人怎麼會容得身邊有個這麼呱噪的人存在。
不過，譚媽對誰都很熱情真誠。許家上下沒有誰覺得她粗鄙，相反，許家爺字輩、少爺小姐們、小少爺小小姐們都很尊敬喜歡這位在許家呆了幾十年的僕人。
只是不管大家怎麼尊敬她，譚媽一向是舊社會僕人的做派，即使是對著三歲小娃也是小少爺小小姐的叫著。大家見她這樣自在也就不再去糾正她了。
許宋對著譚媽倒是露出一絲真心的笑：“奶奶她老人家醒了吧？”
“哎喲，都80多的人了，睡眠能有多少。老早就醒了，我都陪小姐她打了一套太極拳。這不，她等你吃早飯呢，催我出來看看你到了沒。”譚媽一貫的大嗓門，許宋卻覺得親切。
許宋點點頭。
譚媽突然賊兮兮地靠近許宋說：“宋少爺，這話呢，本不該我說。但，譚媽我就倚老賣老一次，逾矩多說兩句。”
“您說。”
“小姐她也是關心則亂，她總歸是你親奶奶，總不能害你，你說你們祖孫倆鬧什麼彆扭。”譚媽頓了頓說：“就算你不喜歡那個楊小姐，你也應該好好跟你奶奶說說，我相信她老人家是不會不顧你的意願的。還有啊，你奶奶她這兩天血壓有點高，一會說話注意點分寸啊。”
望著譚媽一臉的擔憂，許宋搖搖頭，他奶奶要是有那麼容易溝通，當年他母親也不至於這麼頭也不回地離開許家，甚至不惜把他留在許家。
許宋不願多想過去，只是淡淡地說：“譚媽，你放心。我還不至於做什麼太過忤逆的事，只要她老人家不要亂點鴛鴦譜就好。”說完，率先往裡面走去。
唉！
望著許宋的背影，譚媽一陣嘆氣。
多好的孩子，怎麼就不願回來了呢！
無奈，譚媽也只能趕緊跟在許宋後面進去，只求今天這頓飯平平安安度過。
許宋徑直來到餐廳，果不其然，許家當今最年長的長輩許老太太陸曉鈺正襟危坐在餐桌前，捧著一杯茶細品。
“奶奶，我來了。”許宋在老太太對面坐下。
許老太太眼也不抬，“嗯”了一聲，抬高聲音說：“寶珠，你那煨了一早上的參茶可以端上來了。”
“哎～”隨著一聲女人的應答，一旁的備餐室裡走出一個玲瓏的身影。
楊寶珠小心翼翼地將一盅參湯放在了許宋的前面，巧笑倩兮道：“查理，好久不見。快趁熱喝，煨了好幾個小時了呢。”
當著奶奶的面，許宋倒也不好完全不給楊寶珠面子，公式化一句“謝謝”帶過。
老太太一邊招呼楊寶珠一同坐下吃飯，一邊吩咐傭人上餐，一邊還不忘數落許宋：“怎麼！你越大架子倒是抬得越高。我三番五次請你回家吃飯都請不動了？”
“奶奶，這你可冤枉我了。我昨天大半夜才出差回來，今天一早不就過來了。”許宋淡然回道。
老太太還想說些什麼，楊寶珠見機說道：“奶奶，你別生氣！男人忙起來是這樣的。我哥哥他們忙的時候，我爸媽也是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人的。”
又轉頭對許宋說道：“查理，你別看奶奶這樣說，她其實非常心疼你，知道你今天過來，就讓我一早親自燉盅參湯給你補補。你有空也要多來看看奶奶啊。”
老太太聽了，指著楊寶珠對許宋說：“你看看，你看看，寶珠她多麼善解人意、討人喜歡。她都知道時不時來看看我這個老婆子，經常陪我聊聊天、逛逛街。對我比你這個親孫子不知道好多少倍。你要是孝順我，就該娶……”
話未完，就被許宋截去話頭：“奶奶，既然她這麼好，您又這麼喜歡她，不如……不如您認她當您的幹孫女吧！這樣，您還可以名正言順送她什麼房子車子的。甚至，讓她住在這都行啊。她不就可以一直陪著您了嗎！”
“你……”許老太太氣得手直髮抖，她就不信這個小子沒有聽出她的言下之意。
正打算好好發作一下時，譚媽的大嗓門闖了進來：“老太太、宋少爺、楊小姐，早餐來了。”
說著，魚貫進入幾人，為各人端上豐富的早餐。
許家的早餐是按各人口味愛好準備的。這不，老太太的是中式五穀雜糧粥，配上新鮮時蔬、各式小菜。楊寶珠則是西式的牛奶麥片、培根金槍魚三明治，配上一碗燕窩。許宋就簡單了，一碗鮮蝦雲吞，配現包的灌湯小籠包。
在譚媽拼命使眼色下，許老太太嚥下到嘴邊的話，首先動手夾了菜，說了聲：“開飯。”就默默吃起來。
眾人秉持食不言寢不語的家教，一頓飯倒是出奇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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