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送完飯回來，楚曦特意繞到牛欄那裡，看下秦老師在不在，沒想到碰了個正著。
他身子佝僂著，衣服都磨破了，布鞋都破了一個洞，戴了一副黑色眼鏡。走近一看頭髮半白，他應該才40多歲吧；身材瘦削矮小，可是眉目之間一片剛毅，精神氣尚算可以，看到楚曦過來馬上站得筆直。
“小同志好！”
“秦老師好！”
老秦神色慌亂，不知道面前的女孩是經過還是特意來這裡的，如果是特意難道今晚又要寫檢討嗎？
“我只是路過，秦老師不必擔心，村裡最近忙沒空開會彙報，農忙過後村子要蓋宿舍，你安心！”
一句你安心讓老秦詫異不已，又覺得這姑娘面善沒有向他套話應該不是個壞人，只見她說完便走了。
難道真的是路過？
“你怎麼不繼續套近乎啊？”
帝熙不解道。
“你整天繃個弦，還被陷害會輕易地相信別人嗎？相遇不必太刻意，時間久了他自然會放下心防的。”
楚曦慢悠悠地走回家，洗漱完睡覺，第二天就收到了白玉華的禮物，一根用紅繩織成的手鍊，十分精緻秀氣，有個活釦可以解開。
白玉華的花樣子也畫好了，福字工整飽滿，帶了點童趣，一個大福字的筆畫裡面居然是99個小福字，等繡完估計剛好趕得及大侄女的出生。當然她需要先在碎布上繡福字練練手，再到紅布上正式繡字。
“讓你破費了，玉華你手真巧。我以後還要跟你學納鞋底，昨晚我可跟我爹把牛吹出去了，你可要幫我。”
兩人情誼的拉近就來自互相幫忙中突飛猛進，好得蜜裡調油。楚曦想既然不能改變梁建國和白玉華的支線，那就做她的好朋友影響她，給她洗腦。
等到楚曦把肚兜的最後一針繡好，天氣已經開始涼爽，村裡的人修集體宿舍都蓋好一半了，上樑那天全村人還去看了熱鬧放了鞭炮。
村裡人白天蓋房子，晚上就在學校那邊的稻草垛上納涼擺龍門陣。平時學校白天上學，晚上和放假就成了村裡開會的地方，搶收的時候又變成曬穀場，旁邊就是舂米的地方。學校右邊搭了個臺子做成禮堂，過年的時候還放電影，擠得人山人海。
楚曦把肚兜拿給她娘和大嫂看得時候，她爹還瞄了一眼，雖然看不懂好不好，但是針腳平整，貌似還不錯。蓮花摸了不肯撒手，心裡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翠娥也點點頭，誇讚道：“這次沒想到你倒肯靜下心來做針線，第一次做成這樣算不錯了，沒想到你倒像你姥姥手巧。”
她雖然這樣說，嘴巴卻翹了老高，這手藝拿出去宣揚宣揚媒婆還不得眼睛發亮。這個肚兜用了兩層棉布，先把福字繡好，再用一層面紗隔在裡面免得磕到嬰兒的肌膚，用了藏針法將兩塊布縫在一起，針線又細又密看不到線頭，然後燙平。
“多虧了玉華天天來監督我，我還打算讓她繼續教我做鞋子呢，她為人細心又謙虛，才不像他們說的那樣，是吧，六哥！”
她一邊說一邊偷瞄著六哥，一說到玉華她六哥的嘴就沒合攏過，卻礙於爹孃在恨恨地瞪了妹妹一眼。
大嫂在家的時間多已經有所察覺，翠娥卻還不知道，不然知道了家裡估計會亂套了，她婆婆還私下囑咐她多觀察白玉華老不老實。
楚遠山心裡一頓，正好他們今天說要安排個煮飯的人，他想著這女知青也多，村裡的人雖然淳樸，但是嘴碎萬一起了爭執也不好。
“妞，你瞧著玉華這姑娘咋樣？”
楚曦還沒說什麼，卻突然見她六哥興奮了起來，眼睛發亮，給她使眼色就差沒眼睛抽筋了，這小子不會以為要給他相看媳婦吧？
“挺好的，為人勤快又本分。”這也沒說錯，這姑娘最開始文文弱弱的，她還以為是個林妹妹一吹就倒或者綠茶型別的呢，接觸下來發現自己不好意思先入為主了。
白玉華單純善良，儘管她小時候被欺負長大了風言風語沒斷過，但是周身沒有一絲戾氣，反而老實本分偶爾覺得自己命不好罷了。就算有點小心思喜歡梁建國，少女懷春總是詩又沒什麼，也沒傷害任何人。
也許會傷害她六哥吧，不過又不是她的錯，這樣的女人配梁建國可惜了，要不拐過來當她六嫂好了。楚曦她喜歡梁建國無非是喜歡他聰明，有學識，還有他身上那種來自大城市的自由意志和遠方的呼喚。
“好。”
楚遠山說完就沒了下文，這種事還是別太早洩露風聲，再說了白玉華有空了也可以多教教大妞，她不會不是還可以問她娘，不就相當於大妞拜了玉華她娘為師傅，但表面上沒有直接關係，這樣也就沒人說他家大妞不好了。
梁更生看著他父親沒了下文，著急地看向楚曦，就這？沒下文了嗎？
自從楚曦偶然間戳破他的心事，隨著他和白玉華接觸越多，他就更加認定了要娶白玉華做婆娘，她這麼漂亮不是便宜了別人。
“喂，你剛怎麼不問問爹？”
“問啥……”楚曦打趣地看著楚更生。“哦……我明白了。”
她只說明白了死活不說明白了啥也不接下文，活脫脫另一個梁遠山。
“還不是那件事！”楚更生見楚曦裝蠢在那裡搖頭，只能恨恨地跺腳走出去老遠，然後又在楚曦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走了回來。
“就是玉華……和我……”他說著說著，耳朵尖都紅了，腳跟猴子的屁股差不多。
沒想到他妹妹臉都垮下來了，讓他變得唯唯諾諾起來。
“虧得你也還是個男人，這不是偉大的階級革命友誼嘛，你在這扭扭捏捏幹啥！還有，你不是不知道她們在村裡別人傳什麼，她過得有多艱難……”
“我知道啊，等我……我不會讓她受欺負的。”
“你這就是在欺負她啊，明明知道娘是咋想的，你要麼像個爺們去和爹說，堂堂正正的把別人娶進門，要麼就別搞這種偷偷摸摸的壞了別人的名聲，不然你跟那些人有什麼區別？”
楚曦一開始就斷絕了楚更生的打算，她自從接觸白玉華後才知道農村的風言風語有多傷人，當然她有她爹這個靠山。可是像白玉華母女這種家裡沒男人，又是外姓，別人還不把你踩在泥巴里欺負。
曾經在她面前那些淳樸的大媽，在別人背後又是一副怎樣醜惡的嘴臉不得而知，見風使舵挑撥離間的本事倒是用的爐火純青，她從來沒想到同一個村子的人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可是……也得讓她看上我啊。”
果然，愛情讓人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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