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煙鎮承延古法,一年中僅劃分了春秋。此處的春天來得晚,去得也晚。
城牆下小雨霏霏,花幾簇,錦千堆,落紅腐爛成泥,破土出新芽。
河岸一排垂釣者披著蓑衣,與韶寧上次來時所見沒有多大差異。
韶寧身側是商6和驚鶩,兩人身著黑衣,兩尊煞神的氣勢嚇退了不少人。
身邊一個青年伸手向上掀蓑笠,露出一張平凡且平淡的面容,兩頰瘦削,似大病初癒之人。
他瞥了三人一眼,安心垂釣:“又來了,雲煙鎮最近沒有妖怪作亂。”
聞言,她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這是在初入城時搭話過的人。
韶寧目光從他空蕩蕩的木桶旁移開,他這次比不上上次好運,還沒有釣上來大魚。
他似乎對雲煙鎮神明供奉一事瞭解不少,韶寧蹲下身子,細細的雨點子落到她間,像偷走了滿頭的細白糖。
“先生可知此處有一座鎖龍井?”
魚線沒有動靜,韶寧的目光落到他扣著魚竿的手上,潔白修長,只是掌心邊際有一道深切傷痕。
劍痕。
旁邊的驚鶩眸色微動,指腹摩挲著腰間的劍柄。
韶寧再抬眸,與青年目光相撞。
面對她和驚鶩眼中試探,他不顯退縮之色,雙指收回魚線,提桶起身。
旁邊老者笑嘻嘻地釣起一條大魚,“今天怎麼這麼早就走了?不和老頭子我比一下誰釣得多?”
老者頗為滿意地數著桶裡的魚,身邊這年輕小夥子是個不顯山不露水的主。
他和這人比誰釣得大比不過,丟了老臉耍賴,比誰釣的更多也比不過。
今兒終於讓他贏了一回。
“不釣了。”
青年單手拎著魚竿往城裡走,蓑衣下的衣裳梨白,落步輕緩。
韶寧並肩走到他身側,不由想到了身在另一座城的虞偃。
她親眼見著他去的木青鎮,見到了他和藹可親的家人,仔細詢問過,確實是虞家旁支。
他的母親是蛇與人的後代,難產過世。
怕韶寧不信,虞偃帶她走到後山,他在清幽枝葉中尋到一座矮小的墳包,跪地磕頭。
韶寧伸手抽自己的嘴巴,她真該死啊。
告別虞偃後,她走了一刻鐘不到,便到了雲煙鎮。
商6收回神識,對她道:“虞偃還在木青鎮,沒有移動。”
韶寧走在青年旁邊,他的步子不小,但會照顧著韶寧,不會走很快。
虞偃也是,大概這就是生在萬道河之下,被青山綠水養出的涵養吧。
“先生今日釣的魚,是我?”
他垂眸看她,蓑笠下的眼不知何時變了顏色,蒼青深邃。
“我與神妃,有過一面之緣。”
她是第一次被叫神妃,韶寧摸摸臉,窺見他用意的冰山一角。
“你有求於我?”話剛說完,韶寧改了口,“還是有求於魏枕玉?”
他看重的是她神妃的身份,第一次有人把主意打到這個身份上來。
韶寧記得魏枕玉劍斬忘山除去惡龍,與蒼劫氏有幾分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