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總管在他眼裡便是這種人，二十來歲的清俊模樣，笑得卑躬屈膝極盡逢迎，服侍宣臨的時候，恨不得讓宣臨踩他頭上走路，對下面的內侍宮女卻又極其嚴厲，犯了丁點錯就罰打手板或者不給飯，苛刻得很。
直到他跟著宣臨在宮外建府，才知道誤會了劉總管，他之所以在宮中那般表現，即是為了合群，也是為了保護手下那些內侍和宮女，出了皇宮後，少了盯梢的人，他就變得寬厚許多。
只是心中對閹人偏見仍在，他覺得少了那根東西，聲音尖細又長不出鬍子，根本算不上男人，甚至是噁心的存在。
因此，最開始那些道歉沒有說出口，後來幾年也漸漸將那丁點愧疚釋然，更沒有必要再說出來，直到他被人閹割，被人綁木板上改造月餘時間，才理解了劉總管他們這些閹人的痛處。
劉總管當然知道張凌曾經鄙視過他，那種目光他天天受著，早已經學會自我開解，後來張凌跟他關係不錯，這事他根本沒放在心上。
“我接受你道歉，繼續說吧。”
張凌目光從劉總管腰腹處滑過，雖然溫雲昔沒說，劉總管也刻意隱瞞著，但他自己經歷過，早就看了出來。
“劉總管，你如今也恢復了吧，彆著急，我也經歷過，所以很容易看出來。“
張凌這話炸得兩人直接呆愣住，半晌才反應過來，劉總管臉上的怒意全消，長嘆道：“我理解你。”
他明白那種復得的激動，也明白那種猶如脫胎換骨的感動，張凌因此投效溫雲昔，他完全理解也認同。
張凌大笑起來，笑出了眼淚：“不，你還是理解不了，你不明白那種被綁在木板上日日被切割的痛處，也不明白那種想死卻死不了的絕望，一個月，足足一個月啊！”
“我當時就誓，誰將我救出去，我願意給他做牛做馬一輩子，溫雲昔不僅救出了我，還將我恢復如初，我願意為她獻出所有！”
宣臨沉聲道：“抱歉。”
張凌繼續笑，直到笑夠才看著宣臨道：“王爺，我沒怪你，很抱歉，我背叛了你。”
劉總管又嘆息了聲，從腰間抽出匕，跨步朝張凌走去，無論張凌因為什麼原因背叛王爺，都不能再讓他活著，否則別的侍衛也如此，他們還要不要辦事了。
“小心！”宣臨不忍心看張凌被殺，在劉總管抽出匕時已經背過身去，只是他剛轉身，就聽到一陣風聲傳來，那聲音很熟悉，之前溫雲昔從這裡逃跑時，也是這種聲音。
劉總管聞言一愣，下意識揮動匕，只聽到一陣劃破衣服的聲音，再定睛一看，原本五花大綁捆在他面前的張凌已經不在原地，他連忙四周張望，總算在東北方向看到個藍色的纖細身影，那身影扛著張凌，很快便消失在他眼前。
蔣非等侍衛一聽到宣臨的喊聲就朝這邊跑，卻還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睜睜看著溫雲昔將張凌抱走。
“王爺，你沒事吧？”蔣非仔細打量宣臨，確定他沒受傷，才鬆了口氣。
“可惡，被那個混蛋逃了！”張力恨恨地踹了下練武場的沙地，他們是好兄弟不假，但正因為是兄弟，才更無法原諒張凌的背叛。
就在這時，輪班護衛寨門的侍衛跑過來，他手裡還拽了一個形容極其狼狽的人，那人幾乎看不清面容，身上滿是乾涸的血跡，比乞丐還不如。
那人一看到宣臨，就跪地喊道：“王爺，方統領被曈雲抓走了！”
眾人大驚，宣臨身體晃了下，被旁邊的劉總管扶住。
“怎麼回事？快說！”
形容狼狽的侍衛咳嗽一聲，終於讓沙啞的聲音亮了些，他咬牙道：“他們將瓜族長綁柱子上運到隊伍前面，炎夜族兵士不敢動手，曈雲不知道什麼時候潛入我們中間，幾箭將方統領釘在了木樁上，又將我們砍傷，混亂中那些北四族衝過來，我離開前只看到方統領被曈雲拖走。”
眾人聽得神情凝重，在聽說瓜佳那被曈雲綁走時，他們就想過這種情況，但完全沒想到曈雲那麼兇猛直接，帶著幾千人就敢直接剛上萬人，還混入隊伍中間動手，綁走了他們的方統領。
劉總管深吸口氣，寬慰宣臨道：“曈雲沒有立即射殺方統領，應該不會要他性命。”
只是如此一來，山紐族那邊算是徹底被溫雲昔控制住了，曈雲亮這一手，兵力不足兩萬的山紐族，哪裡還敢反抗，指不定族中那些勢力已經將哈銘萊綁起來獻了上去。
等哈琳娜當上族長，山紐族就徹底成了溫雲昔的囊中物，哪裡還有別人插手的餘地。
劉總管搖頭，溫雲昔太狠了，這招說是釜底抽薪也不為過。
沒讓炎夜族出兵還好，如今炎夜族出兵一萬五，卻先是被擄走族長，又被抓走方統領，甚至那一萬五兵士也被曈雲押在手中，這簡直就是啪啪在打他們王爺的臉啊。
良久，宣臨氣笑了，“原來如此，她在這等著我呢，原來如此，不愧是溫雲昔！”
一步套一步，棋子到處放，直到最後才連成一線，這其中哪怕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都可能前功盡棄，卻被溫雲昔賭贏了，真是好算計，好膽識。
與此同時，雷魚也帶信回到坪西壩。
溫雲昔不在，蘇嶠接過信檢視，剛看清上面的內容就忍不住喊了幾聲好，不愧是曈雲！
其實換了別的族，曈雲這招不一定行得通，可惜宣臨派去的是炎夜族的兵，炎夜族世代農耕，性情溫良，骨子裡就沒有北方那幾族的狠勁，見自家族長被綁，立即被束住了手腳，讓丟兵器半點都沒遲疑的。
少了那萬餘兵力，方統領哪裡還是曈雲的對手，射箭抓人一氣呵成，還能順勢放走一個侍衛讓他回去通風報信，至於山紐族，看到著情況哪裡還敢反抗，原本偏向哈銘萊的勢力立即綁了他獻上，哈琳娜上位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哪裡還會計較她是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