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似乎受不住,抖著蒼白的嘴唇大喊道:“是宣臨,我們都是宣臨派來的!”
張凌眼神一厲,他雖然背叛了宣臨,但也不願有人這麼汙衊他,他正要再扎刺客幾刀,逼他說出真實僱主,就被曈雲制止了。
“夠了,帶下去止血。”
對於曈雲而言,刺客吐出桑伏或者宣臨的名字都行,反正有苧覓腿上那個烙印,桑流無論怎麼樣都脫不了懷疑,若是能趁機讓宣臨再毀名聲,她也是樂於見到的。
張凌其實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宣臨是他看著長大的,任他無端背上莫須有的罪名,心裡實在不舒服。
但曈雲話了,他只能照做。
刺客只是小插曲,即便刺客吐出宣臨的名字,也沒讓他們太在意,因為苧覓腿上那烙印太逼真了,逼真得他們直接信了六七分。
展示傷口後,苧覓又將他的遭遇仔仔細細說了出來,從他被拖上牛車,到被扎合興救起的全過程,細到每條他記得的傷口,都一一說了出來。
離陶半途就承受不住暈了過去,換成離納紅著眼支撐著苧覓顫抖的身體。
猙獰的傷口就在面前,那些人的惡行就在耳邊,即便是最支援桑伏的佔玥族人都沉默了。
桑伏是瀾州宣撫使,也是他們佔玥族的族長,他們尊敬他,他的兒女卻如此殘忍地對待同族人,若那些少年人犯了錯,依族規矩處理便是,為什麼要虐殺他們?
他們佔玥族的孩子,就是這麼供桑家人隨意虐殺的嗎?
“殺了他們,殺了那群惡鬼,給孩子們報仇!”
那聲音沙啞得彷彿帶著血,是之前暴怒的那個中年男人。
“不殺了他們,死的不僅僅是我們的孩子,還可能是你的,是他的,誰也躲不過!”
這話讓眾人心中一凜,是啊,隨便走在街上都能被擄,若任桑家那群惡鬼活著,他們如何保證自家孩子的安全?
看著響應的人越來越多,桑伏派來的探子焦急不已,坪西壩此時早就關了大門,倒是可以從高牆上爬出去,但曈雲還在這裡,只要被她現一丁點異常,必定被抓。
同一時間,桑府。
“探子怎麼還沒回來?”桑伏先後派出幾波刺客都沒得手,已經對刺客不報希望,也交代他們將帽子扣宣臨頭上,無論曈雲信不信,只要曈雲敢當眾審問刺客,那宣臨就會被帶出來。
桑伏知道以蘇嶠的手段,那少年落到他手裡,必定會藉此掀起大風浪,他如今能做的就是見招拆招,將損失降到最低。
這需要時刻了解坪西壩動態,偏偏幾個探子都沒回來。
管家正要開口解釋,有人就匆匆跑了進來,“族長,不好了,他們往星越湖的方向去了。”
桑伏一個趔趄,差點倒地上,他昨天知道桑流喜歡將玩死了的扔星越湖去,連忙讓人去將那些屍骨撈起來,但派出去的人卻如石沉大海,半點回信都沒有,顯然被坪西壩的人抓了去。
管家咬了咬牙,狠心道:“族長,那些人得知真相,肯定會對我們不利,不如讓親兵裝成匪徒將他們全死了。”
別怪他們狠心,誰讓他們要好奇真相,死了也是活該。
桑伏還沒開口,又有人慌張地跑進來報信,“族長,不好了,訊息在城裡傳開了,很多人都跟著出了城。”
管家一屁股坐地上,如此大規模,根本制止不了。
桑伏閉了閉眼,咬牙道:“將十七和老六綁起來,我來給他們一個交代。”
管家聞言大驚,慌張勸道:“族長,使不得啊,不能將他們交出去啊。”
“閉嘴,照做!”
桑伏當然知道將兩人交出去的結果,但若是不交,他日後如何服眾,溫雲昔隨時都能用此挑動他族人的反派神經,長此以往,連紅月軍都會被她瓦解。
怪只怪他生了這些蠢貨,一個個只知道享樂,享樂也就罷了,還自以為是,留著也是禍害。
數萬人站在星越湖邊,他們沒有說話,只靜靜地等著打撈結果。
很快,離湖近的人就驚撥出來,接著又傳出嚎哭聲,有個母親認出自家孩子的骨頭,她孩子生來就有六根腳趾,即便變成骨頭,她也認得出來。
因為不是活水湖,巖山並未讓水依族人下水,倒是那些丟失孩子的,好幾個都不顧危險沉下去打撈,那碎骨頭就是他們撈出來的。
佔玥族的傳統是火葬,家長們不忍心自家孩子待在寒涼陰冷的湖水中,不顧眾人勸阻,一次次上浮下潛,直到再也找不到骸骨,才終於放棄出湖。
最終拼出十五具骨架,除了那個六指姑娘的母親,其他人分辨不了自己親人,只能將他們合在一起,準備殺了桑家那些惡鬼後再將他們火葬為安。
雖然只確認一個受害者身份,但又苧覓和扎合興證詞,有苧覓身上的烙印和那些時間不同的骸骨,已經無法反駁。
眾人怒火滔天地往黑石城趕,無論如何,桑伏必須交出那兩個惡魔,必須給他們這些族人一個交代!
蘇嶠帶著人遠遠看著,本以為桑伏會躲裡面不出來,沒想到剛圍住桑府,大門就被打了開來。
桑伏押著桑蘭和桑流出門,滿臉愧疚地朝眾人拱手:“小兒頑劣,我作為父親更應該嚴加管教,今日當著眾人的面給他們各五十鞭,希望你們做個見證。”
說完這話,桑伏接過管家遞過來的鞭子就準備抽過去,人群中卻響起聲大喊:“還我女兒命來!”
“對,還我兒子命來!”
“殺了他們!”
“對,殺了他們,給那些孩子報仇!”
“他們不死,下一個就輪到其他孩子,必須殺了他們!”
最開始只幾個人,漸漸跟著喊的人越來越多,直到最後,數萬人都跟著大喊起來,桑伏氣得手抖,只能讓管家不斷敲鑼讓眾人安靜,但根本不管用,喊聲越來越憤怒,已經有了要衝殺的架勢。
桑蘭驚恐地大睜著眼,那些人看著她的眼神,彷彿要衝上來將她撕碎,她嘴被堵著,只能不斷轉頭去看桑伏,期望桑伏能將她帶回府裡去,再派兵將那些人都殺了。
桑流也不例外,他喜歡將人慢慢虐死,喜歡看那些憤恨又絕望的眼神,此時被這麼多雙憤怒的眼神看著,他卻嚇得雙腿打顫冷汗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