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什麼？
兵士們還沒聽清命令，胥離的聲音就戛然而止，帶著頭盔的腦袋摔落在地，胥離瞪著他那雙如牛的眼睛，死不瞑目。
“所有人，投降不殺！”左將軍費牧提起胥離的頭高聲大喊，目光兇狠地掃過眾兵士。
費牧那些親信兵士立即扔下武器站直，其餘兵士先看向自家將軍，又看向高臺上被人遺忘了的桑伏，只猶豫了瞬就做出了選擇。
普通兵士大多年輕，之前根本沒聽說過天威將軍的名號，最開始聽洪垌喊話時，他們茫然中還覺得有幾分可笑，這人誰啊，說什麼天威將軍，聽都沒聽過，很了不起嗎？
但他們親眼看到四大將軍之二的亦河和常鳴將軍倒戈，好不容易來個下命令攻擊的右將軍，又被左將軍偷襲砍了腦袋，再蠢笨也知道那個天威將軍的影響力了。
是拼命救桑伏，還是識時務投降？
即便是右將軍那些下屬，親眼看到自家將軍被人砍了腦袋，也沒有被憤怒衝暈，若只是亦河和常鳴倒戈還好，如今左將軍也倒向了那邊，他們若不投降，不僅要面臨旁邊山上的那些溫雲昔勢力，還得與昔日同袍對戰，不提勝機渺茫，他們心中也不願真跟同袍打個你死我活。
桑伏最開始還在拼命想喊出聲音，隨著失血越來越多，只能無力地倒在洪垌腳邊，即便他努力去看他那些親信，也只能看到雜亂的泥地和一雙雙穿著草鞋的腳。
就在他視線也開始模糊時，一個腦袋突然掉到他眼前，那是跟著他二十多年的親信，也是紅月軍中除他之外兵權最高的兩人之一，更是他被抓後的希望，沒想到自己沒被救出，胥離就先被人砍了腦袋。
桑伏閉眼，知道大勢已去，他徹底輸了。
其實他曾經也想過偷偷解決了洪垌，但他那時帶著厚重面具，顧忌太多，無論私下做了多少事，他明面上都是好族長的模樣，所以要殺洪垌必須得乾淨利落不留痕跡，偏偏好幾批人都盯著洪垌的住處，本以為等過幾年就能動手，沒想到探子換了一波又一波，卻從來未間斷過。
漸漸地，他幾乎遺忘了這個無法給他造成威脅的人，甚至在溫雲昔開始用神藥讓人重新長出斷肢時，他都沒有想起過。
溫雲昔被他們圍到黑嵩林時，他意識到其中有蹊蹺，但他想著將計就計，甚至任人在旁邊山上觀戰，就是想讓人知道，這個自詡聰明的女人，其實蠢笨得很，無論她有什麼計策，都逃不過自己的手掌心。
方才被溫雲昔突然攻擊，再加上她如鬼魅般的度，確實讓他慌亂了瞬，但很快又穩了下來，溫雲昔再厲害又如何，終究只有一個人，他只要待在兵士們的人牆中，溫雲昔就無法再傷到他，等她力竭，再重新抓了便是。
他完全沒想到，洪垌會混在人牆中，被洪垌刺穿喉嚨時，他都沒反應過來，直到洪垌喊出那句話，他才明白溫雲昔的真正謀算。
難怪每當他要出兵，軍中就出現各種事情，不是糧草被燒，就是中了瀉藥，他一邊排查兵士一邊讓人加強防備，卻一點效果都沒有，這些事情依然不斷阻礙自己出兵，直到得知溫雲昔帶兵朝他的方向過來，他軍中才穩定下來。
溫雲昔特意用這種明顯的計謀分散他注意力，也算到他會起疑然後將計就計，被抓後不斷挑釁他，再用自己製造混亂，給洪垌有機可乘。
所有的一切，都只為讓洪垌給他致命一擊。
陷入黑暗前，桑伏腦中閃過無數畫面，最終定格在溫雲昔那雙眼睛上，鄙夷，厭惡，甚至還有輕視和嘲笑……
常鳴和亦河對視一眼，朝左將軍費牧走去，一左一右站在他身邊，看似保護實則防備。
桑伏任人唯親，左右將軍都曾是他的親兵護衛，他當族長後就將洪垌手下將領或調職或暗殺，常鳴和亦河能在東南駐地中成為四將軍之二，也是因為沒人知道他們跟洪垌的關係。
亦河的朋友的兄長曾經當過洪垌親衛，他聽多了洪垌事蹟，又曾遠遠看過洪垌風采，心中對他很崇拜，那日他朋友帶著洪垌來找他，他對桑伏本就不滿，聽了洪垌計劃後，立即答應了下來，燒糧草下瀉藥的事都是他親手做的，桑伏排查再多，也想不到他這個將軍會親自動手。
常鳴與洪垌的關係，更是八竿子打不著，當年洪垌幫他特訓都是避著人的，除了他們兩人根本無人知道，桑伏自然無從得知，甚至連洪垌都幾乎忘了常鳴的存在。
費牧看出他們意圖，乾脆地扔開手裡滴血的長刀，在眾人的目光中抱頭蹲了下去，將投誠做到了極致。
他是桑伏親信不假，也知道桑伏曾經因何原因當上族長，正因為知道，他在得知勤雁閣被溫雲昔拿下時，他心底就升起一絲恐懼，生怕溫雲昔挖出當年真相，那對桑伏和他們這些知情者而言，絕對是致命一擊。
其實這次出兵剿滅溫雲昔，別看他們兵力多，其實勝機只有這麼一次，這次若能抓住溫雲昔，他們就能迅結束這場戰爭，若抓不到，不僅威懾大減，也給了溫雲昔增兵的機會，特別是那些搖擺中的勢力，很可能因此偏向溫雲昔那邊，再加上源源不斷趕來的瀾州百姓，他們根本沒有勝算。
胥離那個蠢貨看不清局勢，只以為放箭射殺了洪垌和桑伏，他們就能重新把控局面，先不談洪垌能否躲過箭陣，就是真殺了他們又如何，紅月軍各方駐地離了桑伏，根本沒有合作的可能，沒了桑伏，南方那些族長也不會再支援他們，對溫雲昔的戰爭，很快就會演變成紅月軍內戰。
而內戰又會給溫雲昔有機可乘，環環相扣下，他們只有敗這個結果，別人敗興許有活的機會，他們這些桑伏的親信只能死。
因此，費牧一見到洪垌的臉就下了決定，再趁胥離不備砍了他腦袋投誠，他不求還能保住軍中地位，只希望能帶著家人安穩過完下半生。
所有人都被洪垌和後面一系列事情吸引了注意力，只有宣臨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溫雲昔。
“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