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生不下來

阿瑤是被肚子裡的異動驚醒的,她抬手摸了摸高聳的肚子,長嘆一口氣。

旁邊的青年感覺到她的動作,迷迷糊糊地將手也放了上去,感覺到手下的踢動,便輕輕拍了拍,安慰妻子道:“阿瑤別怕,馬上就靠岸了,聽船老大說,港口過去要不了多少時日,你和孩子都會沒事的。”

時間越來越少,她如何安心得了。

雖這麼想著,阿瑤看著丈夫和丈夫身邊靠著的四歲兒子,勉強擠出個笑來,輕輕地嗯了聲。

自從懷了這胎,她就心緒不寧,眼看著肚子越來越大,她擔憂得幾乎睡不著覺。

在她五歲時,她母親也這般,懷孕的肚子比別人大一倍,好不容易熬到月份,在床上中痛叫了三天三夜,力竭而亡也沒有順利生產。

村裡人怕她如母親那般中了雙胎煞,沒人願意娶她,幾番周折才嫁到鄰縣最窮的村子,幸運的是,丈夫雖然父母雙亡,但是個勤懇的,平日裡打鐵補貼家用,對自己也極好,頭胎順利產下個男娃,算是過了幾年舒心日子。

她以為自己不會如母親那般,沒想到第二胎便也中了煞,不僅肚子比別人大許多,孕吐也很嚴重,附近的穩婆看了無不搖頭,都說她這胎不可能生得下來。

村裡有人看著力哥勤懇,甚至開始給他說媒,讓他提前想看好新人,所有人都預先給她判了死刑,包括她自己。

“我誰都不要,阿瑤,你死了我也就跟著去了,娶別人所啥。”

唯獨她丈夫牛力不肯放棄,鎮上的穩婆不行,他就去縣裡找大夫,幾番下來,家裡的田地賣光了,也沒有哪個大夫松口能保她母子平安。

眼看離產期越來越近,她的肚子已經壓得她連走路都難,牛力突然興沖沖跑回家,當天就把老房子賣了,揹著兒子,推著她這個大肚子,一路往南走。

他說,瀾州有個神醫,神醫包治百病,連斷了的胳膊都能直接長出來,反正就是無所不能,問他是從哪聽說的,他卻說縣裡喝茶的人都那麼說,還說有什麼報紙上寫著。

越是這樣,越可能是騙子,真有那麼大本事,何必待在瀾州那種地方,早去皇城當太醫了,可她如何勸,丈夫都不聽,即便盤纏花光,鞋底磨爛,他都沒有半點回頭的意思。

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在港口等了兩天,就遇到一艘下瀾州的船,聽說之前本是不準搭載別人的,最近因為改了掌權人,這才改變了規矩。

她孕吐本來就嚴重,在船上更是吐得死去活來,要不是怕丈夫孩子受不住,她都想直接跳海里去。

不知道她死了後,力哥回家鄉後會娶什麼樣的女人,那個女人會不會善待她兒子……

阿瑤睜著眼睛想了一晚上,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去,沒睡多久又被外面的聲音驚醒。

“拋錨!”是船老大的喊聲。

阿瑤往身邊摸去,沒人,她丈夫果然又去幫忙了,這算是他們上船的條件之一。

門被開啟,牛力跟著幾個船工進來搬貨,見阿瑤醒了便衝她咧嘴一笑,示意她可以再睡會,他忙完了就去扶她。

自從新政推行,佔玥族的港口便做了大改動,昔日各家勢力的口岸被統一收歸官府,最開始有兩個家族不樂意,不用溫雲昔出手,弋紅飛就乾淨利落的解決了,雖然此舉令部分人不滿,但胳膊擰不過大腿,再想抱怨也只能將話咽回去。

大家族或許有損利益,但此舉大大方便了瀾州商人和普通百姓,打點用的銀子少了,港口的活計也多了,這不,一看到船靠岸,幾十個壯碩的漢子就朝這邊趕來,他們幫著卸貨搬貨,雖然累了些,但跑一趟能有十幾文錢,若是遇到遠的,還能再多得些,一天下來能賺不少。

不僅如此,還有人提著吃食飲水叫賣,從船上下來的人,一般都會買些。

牛力摸摸胸口的錢袋子,一個子兒都沒了,別說買吃食,就是買杯水也不行。

“哎,你看那裡,那人肚子也忒大了吧。”有賣吃食的婦人注意到阿瑤。

其他婦人順著她的手指看去,有人驚呼:“哎呦,莫不是懷了兩,這可慘了,根本生不下來啊。”

“我有個表侄女就是那樣,生了兩天都不行,最後就人就沒了,她那肚子還沒現在這個大,可憐喲。”

“可不是麼,看她旁邊還有個小娃,娃子也可憐,早早就要沒了娘。”

婦人們說話嗓門大,阿瑤聽著倒還好,牛力卻受不住,他濃眉一擰就要上去理論,被阿瑤緊緊拉住胳膊,“力哥,她們也沒惡意。”

事實罷了,只有力哥不肯相信,硬要去尋那個騙子。

見高壯的漢子瞪著自己,方才說可憐的婦人遲疑了下,挎著籃子便過去了。

她先拿了兩個果子的給小孩,然後朝阿瑤笑道:“你們不是瀾州人吧,你這身子只能推著走,一個人肯定不夠,我可以讓兩個兒子幫著推車去坪西壩。”

阿瑤心中防備,牛力聞言卻是一喜,但很快又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我們盤纏都沒了,付不起錢。”

婦人卻是一笑,“青竹婦幼院三日後開業,你們現在過去能正好趕上,報紙上都說了,開業當天免費入院,想來還有別的好處,到時候抵給我那兩個兒子便是。”

她雖然一直住在海邊,沒機會見識過去年青竹醫院開業的盛況,但溫雲昔向來大方,為人也仁善,面前這孕婦無論能不能生產成功,她那兩個兒子幫著將人送過去,總能得些好處,指不定能因此在坪西壩找個好活計了,總比在港口給人搬貨輕鬆。

牛力在船上便跟船老大打聽過情況,知道瀾州不比慶州,即便是小村落也有能方便行走的道路,他一個人又要背孩子又要推妻子,確實艱難,讓人幫忙,興許真能趕上那個什麼醫院開業。

如此,五人當天就匆匆上了路,朝著坪西壩而去。

而坪西壩這邊,也在為婦幼院開業做準備,所有人都在忙碌,唯獨溫雲昔坐在醫院門口唉聲嘆氣。

張凌拿著請帖站在旁邊,嘴巴張張合合,卻怎麼也說不出安慰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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