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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和口。
這天王守仁入夜後佈置完軍務,去找張周,問詢的情況在於兩點,一點是想旁敲側擊搞明白接下來他自己的任務是什麼,二點就是搞明白張周跟火篩之間的對峙到底準備如何解決。
陽和口畢竟只是大明的關隘,這裡只是個軍事堡壘,對張周來說這裡遠不如宣府舒坦。
將士們多數都是在關塞之內安營紮寨,他這邊能有瓦遮頭就算不錯了。
“伯安兄,吃點?”
張周還在寫什麼東西,王守仁以為張周是在寫上奏,所以沒過分打擾。
卻是張周指了指桌上的飯菜,有酒有肉,王守仁看到這一幕還怔了怔,張周在軍中的生活環境倒是很奢侈,心說你要享受生活也別來這兒啊。
張周把手頭上的東西寫完,隨即把孫上器召進來道“傳回京師。”
此時王守仁才留意到,那並不是上奏,更好像是私人的信函。
當張周走向王守仁,面對王守仁疑竇的目光,笑著解釋道“當個大夫,要給人寫個藥方,進到陽和口之後跟人討了一點水銀和砒霜,搞了點新藥……”
自然是給李東陽家的那位準備的。
答應說要改進一下砷劑,張周言出必行,反正他現在對於跟火篩決戰也沒大的興趣,就在陽和口一邊安營紮寨,一邊恢復到在京城的狀態……反正五花八門的事他都會做。
王守仁沒有問詢張周是給誰準備的藥,在他看來,張周也不像是個帶兵的,幹什麼都是兼職。
隨後張周把王守仁請到了飯桌前。
“陽和衛指揮使宋憲給我送來的,不要還非要給,身為宣大總制軍務者,到任所後各處的官將都想攀附,煩不勝煩啊。”張周感慨著。
王守仁這才知道為什麼張周人在前線,住的地方很一般,卻在吃的方面如此“考究”。
說是考究,但大概跟京城的自在生活還是沒法比的。
“酒撤了,一起用頓飯吧。”張周道。
王守仁道“不必,在下來之前,已用過晚飯。”
張周點點頭道“那好,那我們就把事先說完,一會我在用飯。伯安兄是為出兵貓兒莊而來?”
“是。”
王守仁之前給張周提過一份戰略策,提到了如何偷襲,包括跟火篩正面決戰等,但隨後沒得到張周的回覆,他其實也知道張周的意思是坐山觀虎鬥,可他總覺得這是錯過了滅火篩的良機。
張周道“我看過了,你提的很好,各路人馬集結,正面作戰我們也不怵,甚至可以抄他後路。但你要知道,現在不是我們想不想打,是火篩十有八九是不會跟我們交戰的。”
王守仁點頭道“可要是遲遲不出兵,令火篩陳兵於大同鎮之外,或令朝廷上下有所非議。”
“呵呵。”
張周笑了笑。
好像突然之間,王守仁就領會到了在西北治軍的“精髓”。
那就是不管戰略形勢如何,該不該打,那都不是重點。
重點不在於你這個前線將領怎麼看,而在於朝中君臣怎麼看,一旦你所做之事跟朝中君臣的預期不同,那他們就會攻訐你,甚至挑你的毛病把你卸職,甚至追究你的罪過。
韃靼犯境你不出兵,坐視韃靼人劫掠而去,這在朝中大臣看來可是重罪。
“沒事,火篩人在貓兒莊,並不是說叩關而入,別人再非議也說不破大天,誰讓有伯安你的捷報在前,我們便是如此有底蘊呢?”張周還在笑著。
跟以往韃靼人陳兵於關塞之外不同,這次有張周在西北,朝中人好像對此也不會說三道四。
張周打仗的模式別具一格,在陳兵佈陣方面好像也有特權。
朝中大臣也好像明白,不能以常理去揣度張周的用兵方略,大明跟草原部族的格局已經發生了逆轉,現在去攻擊張周……回頭張周再給你打個勝仗,那就是給自己臉上抹黑。
沒人願意把臉湊過來,讓張周往臉上扇。
“出兵我是想出的,可在於目前糧草和輜重不足,如果以輕兵前去偷襲,優勢並不在我們,還不如這般相持者,給大同周邊的將士一點緊迫感,同時也好跟朝廷上下扯皮。”張周在王守仁面前,把話也算說得很明白了。
“扯皮?”王守仁皺眉,這詞聽上去就不那麼正式。
不像是出自一個西北治軍統帥之口。
張周嘆道“就是扯皮。伯安兄你也知道,這次的捷報,論功行賞方面如果按照之前的標準,朝廷是拿不出那麼多犒賞三軍的財帛的,我宣府開鐵礦也還沒進展,想安定軍心,要有財力支援,但你認為朝中現在有那麼多的帑幣調過來嗎?”
“很難。”王守仁也知道,西北想用兵,不單純是君臣是否同意的問題。
還要看大明是否撐得起長時間的用兵。
大臣的反對也不單純是因為他們怕事,而在於西北一旦要大規模備戰,就會涉及到勞民傷財的問題,而弘治一朝的文官,尤其是徐溥之後的閣臣,所講求的都在於一個“安民”。
要安民,就要減少開支,就跟西北用兵的大戰略相悖。
“沒有火篩大軍壓境,我就沒法跟朝廷伸手要銀子,我也知道朝廷是不會滿足我們需求的,我們也不能節流,那只有開源了。但開源的方式難免會跟朝廷現有的制度有衝突,正好趁著現在,我好去跟跟陛下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