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清本也是想用巡撫的威勢把朱鳳給壓住,但未曾想,朱鳳一個“請罪”的說辭,就讓楊一清很被動,楊一清本還想死死壓著朱鳳,佔據主動權,現在卻好像……被朱鳳牽著鼻子走。
“為你表功之事,可以暫緩兩日,也等韃靼人最新的動向傳回來,在這之前你不可自行上奏。”
楊一清是為防止朱鳳跳過他,直接跟都督府或是兵部、皇帝上奏。
他知道朱鳳有這個許可權。
“嗯。”朱鳳倒好像個沒事人一樣。
他從開始,就不是拿“請罪”來反擊楊一清,他是真心實意覺得自己能力不行,所以他也沒看明白為何楊一清突然對他好像“和氣”了。
……
……
朱鳳忙碌二十多日,先回去休息了。
楊一清將幕賓宋蘭,還有隨朱鳳一起出兵的千戶李隼,一併叫了過來。
李隼在楊一清面前,詳細說明了朱鳳最近一段時間的行軍情況:“……安邊侯很辛苦,但卻總是拿不定主意,有時說要出擊,可事到臨頭卻又更變。但在遇敵時,安邊侯也盡力了,奈何韃靼各路人馬勢頭太盛,神威炮難以派上用場,所以才……”
李隼雖從心底是站在楊一清這邊的。
但他也不敢隨便去非議朱鳳。
能說及朱鳳“優柔寡斷”,已算是他對朱鳳的最低評價了。
但其實朱鳳身上的毛病,可不止優柔寡斷這一條,甚至連李隼都沒見過朱鳳這麼帶兵的……身為主帥,居然是個牆頭草?就好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帶兵跟鬧著玩一樣,這種人不給他配個主帥,真是見鬼了。
“好,你下去吧。”楊一清先讓李隼離開。
等李隼走了,楊一清才看著宋蘭道:“你怎麼看?”
宋蘭道:“依我之見,還是如之前所商議的,為安邊侯表功,如此既讓陛下有話跟朝中大臣說,彼此面子上也好看。”
這也道出了西北軍政的一個亂象。
不是西北官將非要“虛報戰功”,或者是刻意粉飾太平,只是表功比擔過,更符合朝廷上下的期冀,方能做到“你好我好大家好”。
說白了。
皇帝不想看到失敗,大臣也不想看到,西北軍將更不想看到……反正西北之地山高皇帝遠的,只要韃子撤了,說是功勞,讓下面的百姓不知道,那不就行了?
遭遇戰敗,不上報,便等於是沒有敗。
黑鍋這東西,幹嘛一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呢?黑的說成白的,朝廷上下眾口一詞,再把有懷疑的人給扼殺,讓多數的百姓知道歌舞昇平就行了。
楊一清氣惱道:“朱知節剛回來,就跟我說,他要上奏請罪。”
“請罪?”
宋蘭差點想說,他圖什麼?
我們給你表功,你回去後就不是狗熊了,而是英雄。
你不領受我們的好意就算了,居然還想著請罪,那你把我們這些人置於何地?
楊一清道:“我讓他回去先冷靜一下,暫緩上奏之事,回頭再跟監察御史談談,看這件事該如何上表。”
宋蘭顯得難以置信,苦笑道:“朝中有靠山的人,做事風格就是不同,說他莽好呢?還是說他心機深?”
楊一清問道:“你也覺得,他可能是在故意對我們施壓?”
“否則呢?”宋蘭道,“以他安邊侯,可以先後在威寧侯、萊國公、偏關王德華麾下效命,還能深得陛下的信任,說他是有勇無謀之人,誰人肯信?可他真的有勇嗎?若是連謀都沒有,他還能做什麼?”
宋蘭這就屬於“高估”朱二少。
以為朱鳳做事有深意,但其實朱鳳就是個面瓜,什麼勇、謀的,那說的一定不是他朱知節。
朱鳳所追求的生活,僅僅是在南京城裡當紈絝大少,胸無大志的人去揣測他做事的深意,其實就是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
宋蘭道:“以此來看,要儘早與他談妥,他既要施壓,必定有所求,只要能讓他安分消停,應寧你恐怕也要……有所退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