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夜。
京師,皇宮乾清宮內,朱佑樘拖著略顯疲憊的身軀,雙目帶著紅血絲,從坤寧宮方向而來。
同時被叫到乾清宮的,還有留守值夜的司禮監太監蕭敬、李榮和韋彬。
“陛下。”因為朱佑樘最近對於公務並不太上心,以至於蕭敬他們還不太明白皇帝召見他們的目的。
朱佑樘道:“朕夜裡睡不著,便過來看看是否有西北的軍情。”
蕭敬恭謹道:“回陛下,這兩日西北雖有訊息傳回,但並未有韃靼人動向的訊息,或許……還要再等等。”
現在司禮監上下都知道了張周的佈局,現在就等於是張開一張網,等著獵物自己來送,別說是皇帝著急,連蕭敬他們都也帶著期許,只是蕭敬也不好意思說……這跟守株待兔有什麼區別嗎?
“唉!”
朱佑樘重重嘆口氣道,“可惜跟以往不同,這次秉寬沒說是幾時,但朕覺得他……把秉寬之前給巡撫寧夏等處楊一清的指示,再拿過來給朕看看。”
“是。”
蕭敬應了一聲。
但他有些為難,因為這種東西顯然要回去找,皇帝臨時要的話,這上哪找去?
卻是李榮不慌不忙從懷裡拿出一份東西,呈遞給蕭敬,還給蕭敬遞個眼色。
蕭敬一怔。
他好奇打量著李榮,心說你李榮還挺厲害啊,知道皇帝召見我們的目的是要這個?提前做了準備?那來的時候你怎麼不說呢?
“陛下,在這裡。”蕭敬先看過,發現沒問題之後,才給朱佑樘呈遞過去。
朱佑樘點頭:“嗯。”
只是這點,讓皇帝感受到司禮監還不全都是廢物,知道朕夜晚召見你們可能提及這件事,提前準備好了。
蕭敬見皇帝認真看著,心裡也在汗顏,這要不是李榮有經驗,提前做了一手防備,這……
“燈有些昏暗,加兩盞。”朱佑樘藉著燭光看了看,卻發現有點力不從心,畢竟大晚上去看這種全是字的東西,對於他這個今年很懈怠於公務的他來說,有點提不起精神來。
李榮道:“回陛下,蔡國公之意,是讓寧夏巡撫楊一清防備好寧夏東路的幾個薄弱點,尤其是跟東河套之地接壤的花馬池。蔡國公之意,韃靼人很可能會在花馬池寇邊。”
朱佑樘也不看了,直接抬頭問道:“那如果韃靼人來了,應該怎麼設伏?”
李榮看了看蕭敬,蕭敬這次是沒法接話,乾脆就點頭讓李榮繼續說。
李榮這才道:“用火炮,還有……威武天火藥。”
“哦。對。”朱佑樘隨即想明白這一點,“就是偏關一戰中用過的天火藥,因為只能埋設在地裡,後面幾戰,除了新建伯第一次在威寧海用過之後,好像已經再沒人用過了吧?”
李榮道:“回陛下,正是如此。天火藥威力巨大,但因需要提前預設,還要在韃靼必經之路設定,所以要求極高,只有在提前知悉韃靼人進兵路線的情況下,才有奇效。”
“呵呵,如果韃靼人真從這路來,挺好,挺好。”朱佑樘似乎心裡也有數了,心情暢快了不少。
李榮繼續道:“蔡國公給楊一清的指示中,還提到了要用好火炮,定不能操之過急,定要等韃靼人主力過了花馬池之後,以天火藥和火炮截斷其後路。”
蕭敬在一旁問道:“這是要把韃子放到咱大明內部來打?豈不成了……關門打狗?”
李榮道:“並非如此,截斷後路的目的,是為了擾亂韃靼的軍心,如果韃靼人前軍進了埋伏圈就動用天火藥和火炮,那韃靼必定會撤兵,很可能……還會襲擾他處。反倒不如讓他們進入到花馬池……”
朱佑樘點頭道:“與其讓他們各處亂竄,還不如就在花馬池一處來打。提前防備,那花馬池周邊的城塞和堡壘都會佈置更多的火炮和火銃,韃靼人想在這裡取得戰果,將會難上加難,再加上進兵時就遇到花馬池設伏他們的後軍,必定令他們的糧草輜重補給不當,韃靼士兵將會失去戀戰之心。”
“陛下英明。”李榮笑著吹捧。
這話在朱佑樘聽來,就非常受用。
朱佑樘感慨道:“還是秉寬思慮周到,這要是換了王守仁在寧夏,肯定把韃靼人打得狼狽不成軍。可這是楊一清……先前寧夏之戰,他跟知節一併合作,戰果卻是有些……不當啊。”
在皇帝聽來,戰術是好戰術,但執行的人不咋地。
主要是去年寧夏之戰,楊一清跟朱鳳一文一武守寧夏,卻是被韃靼小王子打得節節敗退,朱鳳所部損失還不小,楊一清更過分,直接讓朱鳳領兵在外面周旋,而他自己則固守一些堅固的堡壘。
從那,就讓皇帝覺得楊一清並不是有大能耐的人。
更主要的是,楊一清他不是張周的人,這就更讓皇帝失去對他的信任。
李榮道:“奴婢曾問過蔡國公,他說,這位楊巡撫雖然去年表現不佳,但因那是條件所限,畢竟當時在寧夏所儲備的火器不多,而在去年年底之後,各處運送去更多的火器和火藥。加上韃靼人或會對他有輕慢之心,反倒容易讓楊巡撫知恥而後勇。”
“嗯。”朱佑樘點頭,“有道理。連朕都覺得他未必能成,韃靼人經過去年一戰,更會覺得他本事不強,他們會把大明的寧夏之地,當成是軟柿子,正好……給他們上上課!”
蕭敬一看皇帝臉色都紅潤了不少,顯然精神抖擻。
他趕緊道:“陛下,時候不早了,您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還有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