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這盤燒餅,委實人間極品。
大小不一,形狀不定,七扭八歪,歪瓜裂棗,一半不熟,一半焦糊。
氣得賈璉指著昭兒的鼻子,大罵“蠢材”。
昭兒被逼著整宿沒睡,熬得兩眼通紅,此時又被罵,滿心委屈,縮著身子,低著頭抹起了眼淚:
“爺的吩咐,奴才怎敢不聽?
奴才從昨天夜裡到此刻,眼睛不敢閉一下,手不敢停片刻,一直都在拼命學貼燒餅。
揉麵揉得渾身痠痛,給滾燙的鐵鍋燙得胳膊上起了四五個大水泡,可這手藝哪裡是一時半刻就學得精熟的?
若是一天半夜就能做得好,那燒餅鋪裡的夥計也不用學徒三年了。”
賈璉也覺他說得有理,這才想起來:
這年頭還沒有和麵機和電烤箱,全靠柴火燒灶掌握火候,貼燒餅好像還真不是個輕易就能做好的事兒。
低頭想了想,覺得昭兒被這麼折騰一番,也差不多夠了,便斜起眼睛,瞥著他問:
“我倒想聽你親口說說,你給二奶奶出了這麼些力,這趟出門之前,她給了你多少銀子?”
跪在地上的昭兒嚇得一哆嗦:
“奴才不敢……”
賈璉不等他後面那個“說”字出口,已經朝興兒大聲吩咐:
“興兒,他既然不敢說,就得你幫他。
去看看有沒有不要的破瓷碗,破瓦片,摔碎了,把碎碗碴子給他墊在膝蓋底下,壯壯膽子再說。
他要是還不敢說,你就騎在他肩膀上給他壯膽。”
興兒跟昭兒向來不和,聞言高興得大聲答應著,蹦起來就往外跑。
嚇得昭兒兩步爬到賈璉腳邊,磕頭道:
“奴才不敢撒謊啊,二爺千萬饒了小的,奴才說就是了。”
賈璉心中有些得意:
王熙鳳,老子用你的手段,嚇唬你派來監視老子的人,公平!
誰知此時,懷裡那風月寶鑑竟忽然又接了茬:
“果然是‘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主人和主人的閻王老婆,真乃是一路貨色,天作之合。”
賈璉大怒,直接大罵出口:“你才跟那閻王老婆乃是一路貨色!你這不要臉的下流偷窺狂,看老子不大火燒爛了你的!”
昭兒聽賈璉如此大吼,只道他是因為自己一路監視他勾搭女人而恨透了自己,嚇得連連磕響頭,大呼冤枉:
“求二爺饒命!奴才當真是被逼無奈,並不曾從二奶奶手裡得一文錢。
只因奴才的老孃和妹子都在來旺媳婦手底下做事,來旺是二奶奶的陪房,奴才若是不聽從二奶奶的吩咐,老孃和妹子就要吃癟為難,日子就過不下去。
求二爺開恩,憐憫奴才這一家老小,奴才回去就給二爺立長生牌位!二爺百子千孫!二爺公侯萬代!”
賈璉這才意識到,自己又把罵風月寶鑑的話給吼了出來。
又是惱怒,又有些疑惑:
這破鏡子時不時就莫名其妙冒出來搭句茬,怎麼跟段譽的六脈神劍似的,時有時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