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樓的掌櫃姓春,這是個很少見的姓。
不過春掌櫃覺得更少見的不是自己的姓,而是璉二爺來送酒錢。
大名鼎鼎的“懼內虎君”璉二爺,手裡會有錢?
少見,忒少見。
此時,一見璉二爺正坐在靠窗的桌邊喝著茶,春掌櫃快步上前,雙手捧上昨日的水單:
“請璉二爺過目,昨日的酒菜,連帶包樓,一共是十四兩銀子。”
賈璉的滿腹心事,一半都跟錢有關。此時聞言一愣:
“十四兩?”
春掌櫃心裡一涼:
“完了!看來今兒是驚喜全無啊。
坊間傳言,別看榮國府裡的璉二爺穿戴體面,可荷包裡的銀子永遠超不過五兩,看來是千真萬確的。
十四兩銀子,璉二爺果然是付不起啊。”
沒想到心不在焉的賈璉接下來卻嘟囔出一句:“昨天聽說是十六兩啊。”
春掌櫃一聽,頓時又來了精神:呀,沒準兒還有戲!
趕忙解釋道:
“回璉二爺的話,十六兩銀子是都按照金華酒算的賬。
後來二爺不是叫咱們給都換了燒刀麼?如此減去金華酒與燒刀的差價,自然就是十四兩就夠了。”
賈璉聞言很是好奇:“怎麼?黃酒倒比白酒貴?”
這個情況很出賈璉的意料之外。在他的認知裡,黃酒更多的時候是做菜用的,高檔白酒可比黃酒貴多了。
春掌櫃心裡一拍大腿:看!厲害了吧!璉二爺果然是喝酒從來沒掏過錢的主兒。
但面上卻仍然十分恭敬:
“回璉二爺的話,常言道‘黃酒價貴買論升,白酒價賤買論鬥’,自然是黃酒貴過燒酒。
這金華酒乃是黃酒,色如金,味甘而性純,很受士大夫、王侯貴族推崇,都說‘杜詩顏字金華酒,海味圍棋左傳文’,是上等的風雅酒。
燒酒就不同了。
自從紹興出了南燒酒,這等以黃酒過濾後的酒糟蒸餾而成的糟燒,因其清如水,酒性濃烈,雖然也有人喜飲,但比黃酒那是差多了。
如今,咱們北方的燒鍋也用高粱釀製燒酒,因被形容為‘不啻無刃之斧斤’,故稱為‘燒刀’。可見其味道辛辣,極為易醉,且醉後頭疼欲裂,大多被人不喜。
不瞞二爺說,昨日二爺吃的那兩罈子燒刀,已經在這酒樓裡積壓了快一年了。聽說京郊做燒刀的燒鍋,如今大多都只做些粗燒酒便宜貨,這燒刀做了也賣不出去。”
賈璉心中一動:哎呀!商機啊!
既然現在的酒廠已經能做蒸餾酒,那所差的不過就是改進提純的工藝,以及改進白酒的口感。
若能做到這兩點,那些好酒之人就會喜歡白酒超過黃酒,做白酒大有可為啊。
酒水利潤奇高,只要成功,還發愁璉二爺沒銀子花?
只要有了銀子,什麼事情不好辦?什麼目的達不到?
賈璉心中大喜,卻皺了眉頭:
“你這店裡做的酒也太劣質了。喝得人個個都頭疼,謝遊擊家的公子,這會子還倒在炕上爬不起來呢。”
春掌櫃立刻撇清關係:
“二爺,小店乃是個酒樓,只買酒,不做酒。做酒的是酒坊和燒鍋。
昨日喝的燒刀也是小店從‘福水燒鍋’進的,掌櫃的姓曲,就在,城西頭玉泉山邊上。那地方水好,周圍有七八家燒鍋呢。
二爺說酒不好,這也怪小的伺候不周,都說燒酒不如黃酒嘛,昨兒應該勸著各位爺。還是金華酒好,若是想換換口味,咱這裡還有上等的惠泉酒,正宗的蘇式老酒,好喝且不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