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不想說出實情,便笑著一伸手:
“拿二百兩銀子來,就告訴你。”
王熙鳳頓時沉下臉:
“我不聽了,省下二百兩。”
賈璉已經曉得了鳳姐脾氣,也不勸她哄她,只自顧自拿起筷子,隨便夾了一箸菜吃著,才問:
“聽說,東府裡頭的那些人,一向疏於整治,都忒不像了?”
鳳姐聞言,頓時開啟了話匣子:
“可不是這話?
那幫子管家奶奶們,哪一位是好纏的?錯一點兒她們就笑話打趣,偏一點兒她們就指桑說槐的報怨。‘坐山觀虎鬥’,‘借刀殺人’,‘引風吹火’,‘站乾岸兒’,‘推倒油瓶不扶’,都是全掛子的武藝。
瞧著我年紀輕,頭等不壓眾,個個都不放我在眼裡。
當著面兒還奉承幾句,背地裡頭,就說我是‘有名的烈貨,臉酸心硬’。
今兒下半晌,來旺媳婦拿了對牌,去領取呈文京榜紙札,票上明批著數目,殼管紙札的瞧都不瞧,只問來旺媳婦要領多少。
更可惱的是中都總管來升的媳婦,我管她要家口花名冊來檢視,她竟去尋了兩三個時辰才送來。
我今日只是大概點了一點數目單冊,明日一大早,我就要去傳齊了家人媳婦,親自點個卯,給她們立個威,徹底叫她們明白明白我的厲害。”
賈璉聽她說完,夾起一塊火腿放在鳳姐盤內,笑道:
“夫人辛苦!
果然是精明強幹勝似鬚眉,不枉我跟珍大哥一番舉薦。
來來來,我這裡借花獻佛,請用膳,萬萬不可餓壞了夫人。”
王熙鳳方才言語裡雖是抱怨,可內心裡卻是得意,此時又聽賈璉如此說,更覺得意,也笑道:
“豈敢豈敢,多承多承。
我能得了如今這個差事,也是月亮跟著太陽轉——沾了二爺的光。日後少不得還要二爺再多多提攜,多多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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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夫妻和樂,自然春宵苦短。
而更苦短的,是賈璉的睡眠。
昨夜鬧到後半夜,結果天還未明,王熙鳳就已經起床梳洗。
賈璉也睡不安穩,只苦著臉抱著被子坐在床上:
“這才什麼時辰啊?你怎麼就起來了?昨兒夜裡睡得晚,今兒就不能多睡會子?”
王熙鳳正由平兒給梳頭,一邊審視自己的妝容,一邊道:
“點卯點卯,過了卯時還點個什麼卯?
我頭一日在東府裡頭給他們立規矩,當然遲誤不得。
若是我自己都沒了規矩,如何還能鎮服住旁人?”
凌厲的丹鳳眼立時更添三分威嚴,伸手朝梳妝匣子一指,吩咐平兒:
“正中還是要累絲五鳳朝陽流蘇銀釵才好,兩邊配珍珠偏鳳釵,這才壓得住。”
賈璉無奈,只得翻身躺倒,正要繼續睡,卻聽門外有小廝來報:
“外面有謝大爺派來的十幾個人,說有請二爺去將軍教場親身體驗。”
賈璉頓時胯下一涼——不對,是全身一涼。
卻是鳳姐走過來,已經一把扯開了賈璉身上的被子:
“快起來去那個什麼教場罷。
昨兒一大早就已經來過一回了,今兒又來了,看來是不達目的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