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邊賈母顧不得年老體衰,由鴛鴦攙著,顫巍巍、急忙忙出門上了車,冒著大雪,一路追出榮國府。
才出門不多遠,就見前面街上人山人海,早已圍得水洩不通,賈母的車輛也再難前行。
賈母更覺大事不好,立時雙手都在發抖,問鴛鴦:
“趕緊打聽一下,可是……可是已經出了事?”
鴛鴦連連點頭,只說了一句“老祖宗千萬莫要急壞了”,便匆匆過去開啟車簾,朝外面吩咐:
“老太太讓趕緊去前面打聽打聽,看前面出了什麼事?”
過不多時,就聽車外面有小廝來報:
“回老太太的話,打聽著了,說是前頭有寧國府的送殯隊伍停住了,街上人都說是有個榮國府的白衣公子,騎著馬拿寶劍砍人砸棺材,剛剛叫皇宮裡羽林衛的人給拿走了。”
“啊?”賈母聞言,魂兒都嚇飛了。
一把拉住鴛鴦:“寶玉可是騎馬去的?”
鴛鴦趕忙上前一把扶住賈母,急道:“老太太別急,寶二爺是騎馬出去的,可是……”
她還未說完,賈母就頓足捶胸哭道:“可恨那鳳辣子,我這裡千叮嚀萬囑咐,叫她帶寶玉送殯去千萬要小心,千萬不可出個失閃,好好的有車不坐,她怎麼還讓寶玉騎馬出去啊!
就算是選了牢靠馬匹,可寶玉到底是個孩子,騎了馬縱性逞強也有的,他老子又向來管不著這些小事,有個閃失可怎麼好!”
鴛鴦跟隨賈母多年,知道賈母從不糊塗,聽她如此糾纏於寶玉該不該騎馬之事,也明白老太太此時早已方寸大亂,便趕著先安慰道:
“老太太放心,寶二爺天生來的尊貴命,福大命大,必定沒事。”
賈母這才驟然明白過來,一拍大腿,急道:
“難不成是寶玉中邪了?要不他砍人砸棺材做什麼?”
鴛鴦扶住賈母,用手不住地給她摩挲前胸:
“老太太莫急,必定沒事的。”
一邊安慰賈母,鴛鴦心中卻也不住嘀咕:
幸而這府裡之前的傳言都只是在下人裡面打轉兒,老太太還不曾知曉。
頭前寶玉聽聞蓉哥兒媳婦秦氏突然橫死,當時急得就吐了血。如今又當街去砍棺材板,莫非……莫非傳言不虛?他當真與秦氏叔嫂之間……哎呀該死該死,如何能想這等下作之事!
可這好端端的,寶玉如何要去砍人砸棺材?說不得還當真是中了邪。
賈母卻還是隻顧著揪心寶玉,跺足道:
“蓉哥兒媳婦沒的那日,我就說過,‘才嚥氣的人,那裡不乾淨’,叫寶玉先不要過去,你瞧,這果然就出事了不是?
那蓉哥兒媳婦是橫死啊,年輕輕的,她不願意走啊,附在寶玉身上作妖也是有的。”
越想越怕,賈母一把抓住鴛鴦,顫巍巍說道:
“車子走不動,你扶著我,咱們走過去,到底瞧瞧是怎麼回事,我有年紀,遇到那些事情,還能鎮得住。”
鴛鴦拉住勸道:
“老太太莫急,已經叫人去喊前面的老爺們了,他們趕過來回話,是一樣的。”
賈母賭氣一推鴛鴦:“你不跟我去,我自己走。”說罷就要自己下車。
唬得鴛鴦趕忙扶著賈母下車,又吩咐小廝在前面趕緊驅人開道,自己則扶著賈母,腳步匆忙朝前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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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家的二十多個年輕小廝,在前面大聲吆喝趕人,終於在人海之中破開一條豁口。再內裡是十來個壯力婆子,又跟著幾個管家及管家婆子,一眾人護著賈母,終於走到了寧國府大殯的隊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