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鍾帶壞了寶玉?
哎喲老太太,您可真低估了您那寶貝孫子小圓臉兒!
賈璉再進屋時,秦鍾剛剛緩緩睜開眼,見寶玉在側拉著自己,勉強嘆道:
“寶……怎麼不肯早來?再遲一步,只怕再不能見了。”
寶玉死死拉著秦鐘的雙手,早已哭得涕淚橫流:
“我的鯨卿啊……有什麼話,好歹也要留下兩句啊……我的鯨卿啊……可莫要辜負了咱們這一片心……”
秦鍾定定瞧著寶玉,半晌才長嘆一聲:
“並無別話,以前,你我見識自為高過世人,我今日才知自誤了。以後還該立志功名,以榮耀顯達為是。”
寶玉萬不料他說的竟是這個,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哭頓時噎在當場,撇開秦鍾,竟只剩下連連咳嗽,嗆得滿臉通紅。
李貴趕忙上前勸道:“二爺莫要傷心,秦相公不過是弱症,吃幾劑藥便能好了。”
不料寶玉喘息稍定,便指著秦鍾跺腳哭道:
“混賬!混賬!無用的殺才!
怎麼到這時候,你倒說出這等混賬話來?
自古以來,人誰不死?只要死的好,死也值得。
只可笑這世上的那些個鬚眉濁物,只知道文死諫,武死戰,這二死是大丈夫死名節,愚蠢之至,竟何如不死的好!
必定有昏君,他方諫,他只顧邀名,猛拼一死,將來棄君於何地?
必定有刀兵,他方戰,猛拼一死,他只顧圖汗馬之名,將來棄國於何地?
這些皆非正死的道理,都是你我皆明白的,怎麼到如今生死關頭,你倒糊塗了?反拿出這樣一套混賬話來勸我?
你叫我立志功名,榮耀顯達,卻不是叫我也去做那些國賊蠹鬼的蠢物?
這普天之下,只有女兒是乾淨的。比如我日後若果有造化,便該死於那些女孩身邊,趁她們都在,我就一口氣上不來死了。
再能夠她們哭我的眼淚流成大河,把我的屍首漂起來,送到那鴉雀不到的幽僻之處,隨風化了,自此再不要託生為人,就是我死得其所了。
鯨卿啊鯨卿,可嘆你我曾為知己,如何不能與我一道遵從你我的心,咱們攜手一世風流,可不是好?
更可惜了你這金玉之質,原來終究還是個鬚眉濁物,泥豬癩狗,生生辜負了我對你青眼有加!
如此煮鶴焚琴,斧劈風流,可不叫人痛心也哉!”
秦鍾聞言,渾身抖做一團,一時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賈璉在旁瞧著,真怕秦鍾一口氣沒上來,就此嗝屁,倒真不知該如何向可卿交代了。
至於寶玉,賈璉只覺得無話可說。
面對小圓臉這樣的極品巨嬰,除了讓他狠狠遭受社會的毒打,你還能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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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此時,忽聽門外傳來寶玉小廝的大喝之聲:
“什麼人?我們寶二爺在裡面,你這小尼姑去別處化緣!”
又聽一個女孩子哭喊:
“秦鍾!我是智慧兒!叫我進去!”
卻聽躲在一旁的秦鍾堂嬸道:
“噯喲,又是那個不要臉的小尼姑啊!氣死秦鍾他爹的那個小爛貨,怎麼還沒死?”
秦鍾聞言,愈發又喘又抖,只拼命伸手指向門外。
賈璉心中暗自嘆息:又一個不知自愛的失足少女啊。可卿啊,這樣的弟媳婦,你要麼?
寶玉只顧拉著秦鍾問:
“你不是說不當真麼?怎麼她還尋上門來了?”
賈璉聞言,一咬牙,朝外道:“放小尼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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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兒跌跌撞撞進來,身上的灰布素衣已經汙了多處,臉上也沾了許多灰泥,哭得眼睛鼻子都是腫的,狼狽得瞧不出一點兒妍媚模樣。
進了門,智慧兒就一頭撲在秦鐘身上,大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