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之所以要想法設法地避開“賈氏宗族省親別院專案部”,是因為他早有了一番打算,一定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才能一舉徹底拿下榮國府的掌家權,成為真真正正的榮府家主。
經過了之前當街劈棺之後,賈璉更加意識到,無論自己如何有錢、有地位,但如果自己在賈家之中沒有話語權,那麼他就攔不住賈家的敗落。
想避免賈府這輛老爺車開向懸崖,自己就必須成為把持方向盤的人。
運氣,就是那麼好。
剛好又得了衛同光帶來的“皇差”,他自然是要乘勢而為,抓住機遇,擴大戰果。於是,賈璉也私底下藉著衛同光之口,向皇帝提出了他希望的“報酬”。結果當然是雙方都覺得滿意。
這一切,都正在朝著賈璉設想的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但這一切,賈璉都不可能告訴王熙鳳。
《易經》有云:
“子曰:亂之所生也,則言語以為階。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機事不密則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簡而言之,那就是“不過腦子亂說話,不得house”。
王熙鳳是那種很自我、很自信的女人,她堅信全天下的男人都沒她聰明(女人也一樣)。所以她從來不肯聽人勸,只朝著自己認定的目標前進。
能讓她停下的唯一方式,只有等她的腦袋和南牆做一次脆生生的親密接觸。
但王熙鳳是賈璉的老婆,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賈璉不能扔下她不管。
所以賈璉還是盡力勸說,如果是她不知好歹,那賈璉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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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的身子一直在微微顫抖,抽噎的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
“你胡說!我們王家人,絕沒有你們賈家人那麼多忘八心腸!
我們家的人……從來不坑害自己家人。
太太是我親姑媽……她絕不會坑我……”
賈璉幽幽嘆息:
“你這個傻子啊。
這世上,哪有什麼是絕對不會的。”
王熙鳳陡然抬起頭:
“你才是個傻子!
這回蓋省親別院,銀子花得沒數,裡頭大有藏掖,多少人削尖了腦袋往裡扎,誰不圖惜能過一道手、扒一層皮?
連老爺身邊的兩個篾片清客單聘仁、卜固修都趕著硬沾上去,那兩個只不過是陪茶陪讀陪笑的書呆子,懂個屁的採買經濟,給老爺又是送扇子又是送印泥的,哄得老爺向珍大哥開口推薦了他倆。
這等真金白銀的好事,你倒沒了算計。
還是太太跟我說,璉二去揚州奔波這一趟都是為了咱們賈家,也不合讓你兩口子吃了虧。
太太這才親自跟珍大哥說,叫我也跟著去照應照應。
賈蓉賈薔他們的差事,因要跟日後入庫相關,都要他倆與我這裡商量。尤其打造金銀器皿的銀子,都是先放在我這裡,讓賈蓉用的時候再朝我要。
你摸著良心想一想,這不才是親戚該有的貼心樣兒?”
賈璉心中一沉:
銀子放在王熙鳳手裡,她少不得就又要拿出去放賬。
之前她只是拿榮國府裡的月錢出去放賬,這回她要是把“賈氏宗族省親別院專案部”的錢也拿出去放賬,一旦事發……
賈璉望著鳳姐,黃暈暈的燈光照在她尚有淚光、卻已咄咄逼人的臉上,又想起這個女人帶給自己有生以來的第一夜歡暢,以及她言語之間平時兇巴巴的溫存關心,一時心中五味雜陳。
鳳姐看賈璉不語,以為他被自己壓制住,便又坐直起身子,埋怨道:
“本來好好的,都叫你鬧成這樣。”
重又拿起筷子,給賈璉夾了一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