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暗自頓足:
寶玉這糊塗蟲,娘娘的意思還要再明白些麼?
既然沒有林姑娘的份兒,你又跑去招惹她做什麼?
襲人撇下麝月,直奔黛玉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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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寶玉帶著紫綃,捧著娘娘賞的節禮,非要黛玉揀幾樣留下。
黛玉一心記掛家中老父,全無心此事,只道:
“我本是個草木之人,並不看重這些東西,你留在玩罷。”
便吩咐紫鵑繼續收拾行裝,自己去給窗下的鸚鵡餵食。
寶玉跟上來道:
“我怕你心裡不自在,便要與你說明白,我心裡除了老太太、老爺、太太這三個人,第四個就是妹妹了。”
正說著話,寶釵搖搖走進來,笑道:
“林妹妹這趟回南邊,可要早去早回才好。”
因見寶玉也在,想起元春所賜的東西獨他與寶玉一樣,心裡越發沒意思起來,便道:
“原來寶兄弟也在這裡,那正好,前兒在你那裡借的書,我過後再還你,你可別催我才好。
還有昨兒你叫鶯兒打幾根絡子,她照你說的,打了一條石青、一條桃紅、一條蔥綠,共三條攢心梅花絡子。”
寶釵因往日有“金鎖是個和尚給的,等日後有玉的方可結為婚姻”等語,所以總故意遠著寶玉,不大愛和他走動。
說著便叫鶯兒,將絡子拿給寶玉。
寶玉一手一條,點頭讚道:
“這個雅淡,這個嬌豔,兩個都好。”
剛好襲人找過來,也上前接過那絡子,大讚鶯兒手巧。
寶釵因笑道:
“這有什麼趣兒,倒不如打個絡子把玉絡上呢。”
一句話提醒了寶玉,便拍手笑道:
“倒是姐姐說得是,我就忘了。只是配個什麼顏色才好?”
寶釵不願多說寶玉的玉,只道:
“若用雜色斷然使不得,大紅又犯了色,黃的又不起眼,黑的又過暗。等我想個法兒。把那金線拿來,配著黑珠兒線,一根一根的拈上,打成絡子,這才好看。”
寶玉聽說,喜之不盡,一疊聲地稱好。
寶釵在旁見了,籠了籠左腕上的紅麝珠串,惹得寶玉又鬧著要看那紅麝香珠。
寶釵穩重矜持之人,見寶玉要看,少不得便將那手串褪下來。只是她生得肌膚豐澤,不容易褪下來,那雪白一段酥臂已經將寶玉看傻了眼。
黛玉在旁冷眼瞧著,如何瞧不出寶釵彷彿一個高明的獵人,正將一隻呆鹿一步步引向網羅。
她與寶玉也算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只是隨著對寶玉越瞭解,黛玉越覺兩心漸行漸遠。
自打她見到賈璉的豁達從容,成熟穩重,再反觀寶玉的種種,只覺他雖然比自己大兩歲,卻比自己更加幼稚。相形而下,賈璉像一株大樹,寶玉倒像一條藤蘿。
而這樣一個彷彿永遠長不大的寶玉,卻又被寶釵死死纏住,而將自己,當做了纏住寶玉的障礙,自己卻又何其無辜又無趣。
想自己這樣的人品,如何肯淪落得與人爭搶一個寶玉?
她既無心,便覺眼前二人無趣,給鸚鵡添了些食,放下手裡的銀匙子,淡淡道:
“紫綃手裡捧著的不是紅麝香珠?倒非要人家從手臂上現往下褪?”
寶釵見黛玉看出端倪,一時倒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她一向從容,轉而向黛玉道:
“林妹妹頭幾日說咳嗽,我回頭叫人送些上等燕窩來,再配一包潔粉梅片雪花洋糖。
每日早起,拿上等燕窩一兩,冰糖五錢,用銀銚子熬出粥來,若吃慣了,比藥還強,最是滋陰補氣的。”
黛玉輕輕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