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一向慈祥含笑的臉,此時是沉的:
“這話怎麼說?”
.
原本王夫人一直站在一旁,就一直在替賈政著急——這個沒用的書呆子,只會酸文假醋,引經據典,句句都沒賈赦說得狠毒。
為什麼我們王家女人嫁的男人,個個都是廢物!
哼!王熙鳳嫁的那個賈璉現在倒不廢物了,卻是個“咬人的狗不露齒”!
他那一肚子的鬼心眼,王熙鳳都摸不著他的影子,這讓王家人如何掌控?
現在要是不把他趕出榮國府,以後讓他在這府里根深蒂固了,那自己的寶玉以後可怎麼辦?
雖然寶釵比鳳姐兒心思縝密有謀略,可心思單純的寶玉怎麼是這個“鬼子璉”的對手?
老太太要是真疼賈政、疼寶玉,就應該早早把大房的人都連根兒清出去——大房自己單過,別來老想佔二房的便宜。
把大房的王熙鳳和賈璉弄來管理我們二房的財產,原本倒還好。王熙鳳聽王夫人的、賈璉聽王熙鳳的,賈政什麼也不管,這個家實際一直是踏踏實實捏在王夫人手裡的。
王夫人的內侄女王熙鳳管著府裡的錢,用府裡的錢生利錢,按月送到王夫人手裡。
王夫人的陪房周瑞負責收地租,把外頭的錢至少能剝下三層皮,也送到王夫人手裡。
看似是璉二奶奶王熙鳳上躥下跳在人前顯赫,其實她不過是王夫人手裡的提線傀儡。
可如今,王熙鳳不聽話了,賈璉也精明得跟吃了猴尿似的,這兩口子要是還不趕緊轟出去,以後不是給我們二房留禍根?
老太太到了這個年紀,今兒晚上穿過的鞋,明兒早上都不知道穿不穿得上。
她在的時候,兩房看似相安無事。她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二房的財產要是還放在大房的兒子兒媳婦手裡管著,那豈不是要讓二房吃虧?
方才又見賈璉向邢夫人使眼色,更讓王夫人認定了:
眼下的一切事情,都是這個賈璉在背後搗鬼!他的目的就只有一個——他要搶走二房原本屬於寶玉的爵產。
王夫人已經快五十歲了,一生兩兒一女,但深負重望的長子成年早亡,唯一的親生女兒又自幼是賈母帶大,剛剛十五歲,就送入宮中做了女史,從此再不得相見。如今所有的指望,都在唯一的兒子寶玉身上。
所有的一切不給他,給誰?
賈政是個老古板,竟然還想既然嫡長子沒了,家產就要由嫡長孫繼承,哼哼,那不就便宜了賈蘭和李紈?
王夫人決不能答應。
在這個家裡做太皇太后,哪裡比得上做太后更有權力?
何況如今嫁給薛家守寡多年的親妹妹,又因為唯一的兒子薛蟠在金陵弄出了人命案,不得已舉家來到京城。所有的指望,也是將女兒寶釵嫁給寶玉,用賈家的權勢人脈,讓薛家能夠重振家業。
所以為了唯一的兒子,和唯一的妹妹,更是為了自己日後能過得安心安穩,王夫人無論如何也必須不惜一切讓大房的人滾出榮國府才行。
除此之外,還有更鬱悶的一件事,那就是命婦階品。
老太太在一日,有她這個超品的國公夫人在前頭,其餘的人在後頭,也還好些。
若是老太太沒了,那可就顯出差距了。
邢夫人隨著賈赦,是一品夫人,尤氏和王熙鳳如今都是三品淑人。而賈政這個沒出息的廢物只是個五品官,和賈蓉一個品級,所以王夫人只是個五品宜人,其實是這府裡墊底兒的命婦。
這樣和大房湊在一起,沒意思。
.
王夫人暗自狠狠一咬牙,躬身向賈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