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是真沒想到“婆媳”這個問題。
當然,王熙鳳也更沒想到賈璉還有“父子”和“與小媽和諧共存”這更復雜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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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之前邢夫人和王熙鳳離得遠,所以這一對“相看兩厭”的婆媳,其實還算能湊合相處。
即便王熙鳳再好勝能幹,即便邢夫人稟性愚鈍,而且只是賈璉的繼母,與賈璉並無血緣關係,但邢夫人還是王熙鳳貨真價實的婆婆。
在這個時代,婆婆就是壓在兒媳婦頭上的天,誰也越不過去倫理孝道。
所以王熙鳳就算是再怎麼瞧不上邢夫人這個出身低微、又不得賈母看重、沒有管家權且做事上不得檯盤的填房婆婆,王熙鳳也還是不敢得罪,身為賈家這種貴族家庭的兒媳,她必須得在面子上、禮節上都不能出岔子。
以王熙鳳為人處世的八面玲瓏,這倒也不是問題,她一貫都是隨聲附和,嘴上使勁褒揚,其實不過都是個“面子情”罷了。
王熙鳳看不上邢夫人,邢夫人對王熙鳳,那也是一百個的看不上。
作為繼室的邢夫人,因為為人的愚蠢和行事貪吝,從來也不得出身史侯家的賈母看重。相反,邢夫人的兒媳婦王熙鳳比邢夫人得寵,這讓邢夫人心理上如何能夠平衡?
“雀兒揀著旺處飛!”
這句邢夫人背地裡抱怨王熙鳳的話,其實早就在賈府裡暗中流傳,除了賈母之外人盡皆知。
王熙鳳自然也聽說了,氣得咬牙之外,也不肯罷休,。
她不敢明著說自己婆婆,愣是把家中女眷乘坐拉車的馬都改成了馴騾,以為報復。
騾子是馬與驢的雜交出來的“雜種”,又倔又犟,又不能生育,馴好了之後,則會吃苦、聽話、任勞任怨、百依百順,
哼哼,這天底下,還有比邢夫人更像馴騾的嗎?
可惜,邢夫人智商比王熙鳳還低,天天坐著馴騾的車來往,也沒覺出什麼來,還覺得騾子比馬個兒大,坐著更氣派。
只是她身邊的陪房王善保家的、費婆子等人,也都不是省事的,看邢夫人在賈母面前不得寵,連帶她們也減了威勢。邢夫人抱怨王熙鳳的時候,她們就添油加醋地往外傳;就是邢夫人沒抱怨的時候,她們還要閒言閒語地挑撥挑撥,說些“她只管一味哄著老太太喜歡了,她才好趁機作威作福,轄治著璉二爺,調唆著二太太,哪裡把咱們這邊的正經太太放在心上?”
老太太的事情也就罷了,就一句“轄治著璉二爺”,也足以戳了邢夫人的肺管子。
在邢夫人眼裡,賈赦就是她的“天”,對賈赦言聽計從,從不違拗。
可在王熙鳳眼裡,她自己就是“天”,對賈璉頤指氣使,如同防賊。
這樣的一對性格都很極端的婆媳,就算是表面上沒火星撞地球,心下里也絕對是“相看兩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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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賈赦的那群小老婆,王熙鳳更是沒轍。
賈赦這當爹也沒個當爹的樣兒,上回差點兒就把他收用過的秋桐賞給賈璉為妾。
要知道,這種賈璉親爹“賞”下來的小老婆,可是“退不回去”的。
別說鳳姐敢攆走她,就是對秋桐不好,秋桐都能立馬跑去找邢夫人告狀。
以邢夫人的德行,就是為了所謂的“面子”,她都能仗著婆婆的身份把鳳姐兒一頓教訓呵斥。
王熙鳳畢竟是媳婦,又不敢給人落下“妒忌”的口實,那就只能忍著。
何況鳳姐也有耳聞,因為邢夫人太慫,所以賈赦的小老婆、丫鬟都是一個比一個張狂,秋桐那種還只是牙尖嘴利,比她更張牙舞爪的還有呢。
一想到萬一賈赦給賈璉送來一個又一個“既漂亮、又年輕、有靠山、夠張狂”的小老婆,饒是王熙鳳自認為有百般心計,千般狠毒,也不由得瞬間後背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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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那還是別搬了。
他們都是長輩,何況二老爺還病著,搬家又操心又費力的,何必那麼折騰呢?
再說了,咱們做小輩兒的,都知道得孝順長輩,咱們自己怎麼都能將就,還是就這麼住得了。”
慫了之後的王熙鳳,變得特別的寬宏大量,善解人意。
事情朝著賈璉早就想好的方向發展。
如今的王熙鳳,在賈璉手裡,漸漸也由“百鍊鋼”,變成了“繞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