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在六王府吃過了。”顧盼瑞嘴邊浮現一抹苦笑,滿桌佳餚,與大牢裡的餿飯簡直天差地別,然習慣了那些剩飯剩菜,面對珍饈時他竟無法動筷。
那一瞬間,他才意識到,他所磋磨掉的,不止是時間。
他那一副自己嚥下所有苦楚的模樣,令林菱心疼不已,眼淚不受控制的往外冒,她拉著孩子先進屋。
顧雲庭把門關上。
沒了顧慮,林菱眼淚掉得更兇,抬手一遍遍摩擦著他消瘦而高凸的顴骨,聲音沙啞:“是爹孃沒用,讓你受苦了……”
才說一句,她泣不成聲,緊緊抱著孩子。
顧雲庭亦紅了眼,走上前環抱二人,父愛盡在不言中。
強撐起來的鎧甲,在這一瞬間崩裂,顧盼瑞努了努鼻子,眼淚已經憋不回去了。
“爹,娘,我想回家。”
僅此而已。
這一年裡,他無數次想起家人,若是知道會有這一遭,他為何不在家裡平平淡淡的活下去呢?
“好,我們回家,回家!”林菱應承著,又催促顧雲庭:“去叫上老二,咱們回家!”
“娘。”
顧盼瑞沉穩了許多,已經壓下了悲傷情緒,輕聲道:“二弟現在是朝廷命官,不能輕易離開,且……六王爺命我前去鎮守邑城,目的就是我們兄弟二人一文一武,互相牽制。”
“六皇子,真是當皇帝的料。”林菱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實在佩服,生在皇家,年紀不大,卻已經懂得如何制衡了。
倆兄弟為了對方,絕不會輕易作對,又能得兩個得力干將。
但就是明知道,他們也沒有拒絕的餘地,除非……自立為王。
那可不止是在誅九族的大罪了。
來京城這麼久,他們都學會了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
“他說什麼時候走?”顧雲庭問。
“不知,說是會通知我。”顧盼瑞也是懵的,出來這一日,渾渾噩噩並不真實。
“好了,不問,咱先好好泡個澡,舒舒服服睡一覺,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林菱拍拍他的肩膀,立馬走了出去,把銀子遞給了店小二:“旁邊再開一間房,備熱水和酒菜。”
小二收了銀子:“好嘞,馬上。”先開了門,才下去招呼熱水上來。
“你歇著,我去給你買一身新衣服,去去晦氣。”
在她的那裡,就有這樣的習俗,如果是坐牢出來,會穿紅啊,剪頭啊,洗澡啊等等,總之那一身衣服會丟了。
顧雲庭跟著她一起出門。
這條街本就熱鬧,最近的成衣鋪有兩家,最大的一家有兩層,各種款式層出不窮。
林菱進去之後,直奔二樓。
夥計瞧二人穿得不怎麼樣,但氣質脫俗,立馬樂呵呵的迎上去:“夫人,是給老爺買還是公子買?咱們這可以量身定製,雖然貴一些,但絕對貼身!”
林菱扯出一個溫和的笑,目光掃過一排排的錦衣華服,最後落在一身寶相花紋碧藍色錦袍上。
“就這件。”
夥計眼神一亮:“夫人好眼光,您再看看這件呢?”
同樣的碧藍色,但是雲紋,看起來更適合老二。
對了,可不能偏心。
林菱又挑了一件竹青色雲紋錦袍,按著二人的身量拿了衣服後,才下樓就被人攔住。
來人只是一個小廝,似乎一直等著二人,立馬上前謙卑道:“林大夫,我家公子想請您走一趟,為他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