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門的時候下了一點小雪。
許玥撐起一把素油紙傘走在長長的宮道里,長身玉立,風一吹,捲起了點點雪花,落在黑髮上下一瞬就化了。
這一幕落在了許多人眼中。
“哎,福寶你愣著幹什麼?”
被喚的宮女驚訝的收回了目光,面對同伴的好奇,下意識的不想說出真相來,只微微一笑,兩頰的酒窩甜甜的:
“這位大人……可真好看。”
宮中不許隨意走動,特別是天子所在之處更是重要。
她們是奉太妃之命,給皇帝送去補湯的,才有機會來這邊,所以也是福寶第一次在宮中見到許玥……這個小時的朋友。
同伴不知福寶在想什麼,興奮的道:
“你不認識這位大人?”
又飛快的自問自答:“也是,你得太妃喜愛,常在殿內貼身伺候,也就沒什麼機會聽我們說這些訊息了。”
同伴帶著一些炫耀和得意開口:
“這位大人是起居郎,姓許,今年新科狀元郎,聽說十分得陛下喜愛,不過最重要的還是……他極美的相貌和風姿。”
“一入宮,沒多久宮人太監之間就傳遍了。”
聞言,福寶又笑了起來。
姓許的年輕狀元郎,還“極”美貌,沒錯了,肯定是她認識的那一位了。
藏在記憶深處的人又被翻了出來,福寶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振奮和親切感,她不由望向那處已經無人的宮道。
同伴以為她是少女心動,好笑的捏了一下福寶的臉。
快言快語:
“你也不要想太多,起居郎是外朝的官員,這樣神仙一樣的人物,可不是我們這些宮女能想的。”
這句話是隱晦的提醒了。
起居郎看看就好,真的一顆心完全拋灑在無望的人身上,這深宮之中不是又給自己多添了一重寂寞?
福寶在宮裡待了幾年,也不是從前什麼也不明白的村姑了,聽明白了同伴的規勸之意,好笑的點頭。
——可,他是我曾經的朋友啊。
回太妃宮的路上,福寶的腳步變得輕快了許多,神情愉悅,讓人見了心裡不由得和她一樣快樂起來。
有人感嘆:“難怪太妃見了她喜歡,這宮裡少有笑的這麼無憂無慮的了。”
…………
許玥熟門熟路的驗過宮牌,守門的侍衛很快就讓起居郎出去了。
京城這地方,天一冷下來就很乾。
風一吹過來,讓人臉上緊繃繃的刺痛的緊,還從衣角、袖角處鑽進衣服裡往骨頭裡面吹。
這麼冷的天,尋常人都不愛出門。
可是今日發俸祿的地方,一堆人擠在一處哆哆嗦嗦的排隊,馬車離排隊的地方有些遠,她先下了馬車。
“許侍講這裡……”
被人點了名,許玥順著聲音走過去,才發現是簡侍讀喊的人,縮著脖子雙手袖在袖子裡不住用點頭朝她示意。
——一點也沒有大書法家的風範。
又側身讓了一個位置,熱情的道:
“來來來,你站這裡就行了,我們翰林院人不多,很快就要排到了……嘶,這天真冷的邪乎。”
許玥見前後也無人反對,甚至默契的多讓出了一點地方,便朝簡侍讀道了一句謝站了過去。
這裡來排隊的不是青衣就是綠衣——沒有五品以上的官,這樣的品級,已經不需要本人來領了,大多是派個下人或小吏來領俸祿。
也不用受這寒風之苦。
隊伍中有人望了一眼隊伍,仗著人多就小聲的抱怨:
“官大一級壓死人,這隊不知道要排到什麼時候去,就不能挑一個暖和的時候,等會兒領了錢還得去買藥!”
這話聽起來像是譏諷,其實是一個事實。
許玥視力極佳,這些排隊的人中,雖然大多在官服裡穿了皮毛衣裳,但保暖效果好的狐皮、貂皮、猞猁皮之類的好皮毛不多。
最多的是灰鼠皮、羊皮、狼皮、兔皮這樣價格便宜的皮毛。
沒辦法,皮毛貴啊!
京城居大不易,不是本就有產業或是家資富裕的,只能摳搜一點度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