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李代桃僵(上)

“身邊的那片田野啊,手邊的棗花香,高粱熟來紅滿天,九兒我送你去遠方”

那一聲聲高亢,那一聲聲悲愴,似嘆息歲月的滄桑,似嘆息人間的無奈,似嘆息世道的炎涼。

蒼茫的黃土高原,古老的樂器陶壎,蒼涼的大夏民謠,那是百姓的吟唱,那是大地的絕響。

傾聽著風中的天籟,眺望著遠處的城池,一身疲憊,一臉滄桑,一頭白凌亂的披散著,那是腰背不再挺拔的王十三郎,那是眸光依舊堅定的王十三郎。

蒼茫的大夏民謠聲聲吟唱,古樸的陶壎之音低沉悠長,空曠寂寥的黃土高原上,王十三郎大步前行走向遠方。

初冬的長安城,枯樹,黑牆,一地白霜。

凌冽的寒風,時而吹落一片葉堅強。

天昏昏,地暗暗,霧濛濛,煙繚繞,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王十三郎摸摸乾癟的肚皮,打量著四周的店鋪,感受著人間的煙火。

一家售賣牛羊肉的店鋪裡,一位中年婦人帶著自家的女兒忙碌著。

店鋪前的街道上,一位眉清目秀衣衫單薄的少年郎靜靜的站立著,一雙清澈的眸子靜靜的看著,看著店鋪內操弄一把割肉刀上下翻飛的紅色棉衣少女。

中年婦人以為來了客人,笑呵呵的招呼著這位少年郎,“小娃娃,你這是要買羊肉啊?”

少年郎家教極好,對著中年婦人拱手一禮,微微搖搖頭,隨即,這位少年郎的目光轉向手持割肉刀忙碌的棉衣少女,“你好,我是你相公。”,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有些乾脆,有些清爽。

突如其來的變故,陌生少年的表白,棉衣少女俏臉微微漲紅,一甩割肉刀,氣呼呼的罵道:“你胡說,我都不認識你!”

中年婦人眨眨眼,睜大一雙眸子不知所措間,肉鋪的掌櫃扛著一扇剛剛宰殺熱氣升騰的羊肉從後院進門。

中年掌櫃瞧見了街道上衣衫單薄眉清目秀的少年郎,一雙精明的眸子赫然一亮,揚起手熱情的招呼一聲,“周文清!”

中年婦人急忙接過老伴卸下的羊肉擺放在案板上,棉衣少女卻是丟下割肉刀,急忙扯住父親的袖子,“爹,你認識這個野小子?”

中年掌櫃寵溺的看著自己的閨女,笑呵呵的說道:“認識啊,這是你未來的夫婿。”

棉衣少女氣呼呼的鼓起嘴巴,一張如海棠花俏麗的臉龐,浮現一絲羞紅和惱怒,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看著街道上少年郎那單薄的衣衫,那單薄的身體,伸出一根沾染些許油漬的修長手指,“就他?爹,你瞧瞧他,好好瞧瞧他,肩不能挑,背不能扛,小屁孩一個。”

來自漂亮未婚妻的嫌棄,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卻是沒有生氣,他一甩單薄的袖子,雙手抱拳,義正言辭的說道:“我是讀書人,將來必然考中進士,到時候你就是大官的夫人,住豪宅,喝美酒,吃羊肉,享盡榮華富貴。”

棉衣少女生氣的俏臉一滯,微微有些愣神,中年婦人分肉的動作一滯,微微有些愣神,肉鋪老闆則是一臉笑眯眯的看著少年郎,很是欣慰。

店鋪內熱氣升騰,棉衣少女臉頰羞紅,店鋪外寒風蕭瑟,少年郎慷慨激昂。

兩個懵懂的少年,懵懂的青春,懵懂的愛情,真是令人羨慕,真是令人嚮往。

“年輕,真好!”,揚揚眉梢,抿抿嘴巴,一張佈滿滄桑的面癱臉,幾年來第一次露出一絲笑意。

腹中的飢餓感襲來,咕嚕咕嚕作響,王十三郎循著香氣邁步而走。

初冬的長安,初冬的風。

長安城內小吃一條街,熱氣升騰,香氣飄飄,來來往往的行人,此起彼伏的叫賣,不見一絲嚴寒,不見一絲冷清。

一口氣吃完五個肉夾饃,一口氣喝掉三碗胡辣湯,打幾個飽嗝,肚皮鼓鼓的王十三郎擦掉嘴角的油漬,輕聲哼哼著漫步在街道上,“長安夢,古今同,榮華易去,青山處處英雄冢”

邁步走進一家古樸的茶樓,王十三郎自顧自的登上二樓靠窗而坐,希冀一壺好茶洗掉一身的疲憊,滿身的傷。

窗外,一陣清冽的風吹拂,寒風蕭蕭,捲起落葉簌簌。

窗內,一壺熾熱的茶微抿,氤氳的清香,難得的安寧,王十三郎閉上眼睛漸漸的陷入沉思。

這一年的遊蕩,流過血,流過淚,斬殺太多的神聖峰修士,羽化神朝風聲鶴唳,神聖峰的老神棍更是佈下不知道多少天羅地網。

初階神師陳晨的上報,羽化神朝王室的上報,神聖峰派遣數十位神師奔赴各地,神朝疆域內各大城池守衛嚴密,每座神教學院周圍隱藏數位神師,那裡有一張張張開的大網。

依靠強橫的精神力感知以及識海中央金手指大佬傳來的警告,王十三郎再次駐足止步在距離魁星城洛家別院僅僅千米的位置上,一如半年前他小心翼翼嘗試靠近神聖峰,只為看一眼女兒夭夭之時,止步在神聖峰駐地數千米的外圍。

一千米彷彿是一道天塹,一邊是苦苦等待情郎的洛傾城,一邊是掀起腥風血雨的王十三郎。

空曠的原野上,一身粗布麻衣,一頭白飄揚,王十三郎雙手籠袖,於夜風中獨立。

魁星城的夜色很美,魁星城的街燈很亮,魁星城的萬家燈火,有一盞屬於王十三郎。

但是王十三郎知道,他只能遠遠的眺望,他不能再前進一步,那裡有神聖峰佈下的天羅地網。

他現在很清醒,越是清醒越是絕望,越是絕望越是清醒,越是清醒越是痛苦。

進不能進,留不能留,王十三郎的身軀不再挺拔,微微佝僂,王十三郎的面容不再俊美,疲憊滄桑,唯有那一雙眸子依舊堅定。

寂靜的曠野中,遙望著家的方向,在黎明的太陽躍出雲海的那一刻,帶著滿腔的怒火和濃濃的不甘,王十三郎艱難而緩慢的轉身離開。

蠻荒魔國風聲鶴唳,羽化神朝寸步難行,王十三郎一步一步朝著大夏王朝走去。

晨風吹起鬢間的白,難撫回憶留下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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