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僅僅是低階力量而已,以目前嚴峻的局勢來看,只要侍王盾衛的高階力量沒有折損,他們便仍具備著極強的威脅性,更不要說還有魔鬼與衰敗之疫協助著他們。
影王沉默地坐在廢墟之上,林立交錯的鋼筋與碎石,恰好地搭建成了他的王座。
昏暗裡傳來人員走動的聲音,還有古怪的飛鳥聲響,像是有鳥群將廢墟當做了巢穴,翅膀的拍打聲重疊在了一起,在狹窄的走廊內迴盪,混雜成了駭人的奇怪聲響。
鏗鏘的鐵音如利劍般割開了雜音,身披鐵甲的銀騎士朝著影王走來。
“他們已經封鎖了大裂隙,我們無路可退了。”即便面對這樣的困境,第三席的聲音也努力保持著剋制。
選擇藏匿於大裂隙內,是一次風險極高的舉措,在秩序局的領地內,他們不必擔心來自國王秘劍的襲擊,但代價便是,當秩序局下定決心,要切掉身上的膿瘡時,庇護的大裂隙就會變成他們的死地。
四面八方皆被秩序局封鎖,下方是可怖的遺棄之地,哪怕能擊敗鎮守於此的第四組,但靜謐防線的存在,依舊可以扼殺住所有人的生機。
這是片被魔鬼力量浸透的大地,就連曲徑也無法在這裡順利展開,因此侍王盾衛,就連透過曲徑離開的手段,也將宣告失敗。
除了奮戰到死,他們似乎沒有別的結局了。
“無路可退嗎?”影王聲音深沉,“你覺得國王秘劍會加入狩獵嗎?”
第三席沉默。
影王沒有等他回答,而是自顧自地說道,“他們一定會加入狩獵的,比起秩序局,他們……第一席更加憎恨的人是我。”
像是自嘲般,他說道,“叛徒永遠比敵人更加可恨,不是嗎?”
“我們可以保護您突圍。”第三席說。
“然後呢?繼續這樣苟且偷生嗎?”
影王說著摘下了破碎的銀面具,在伯洛戈的劈砍過,影王將它簡單地修補了一下,這張銀面具見證了他絕望的時光,或許也會見證影王的死亡。
“看看我,我的老友,看看我都成什麼樣了。”
影王艱難地站起身,接著褪去了身上的黑袍,將他那醜陋的姿態完全展現在第三席的眼中。
第二席的臉龐猶如干屍一般,鬆弛下墜的面板僵硬如皮革,眼窩深凹,有的只是渾濁的黑暗,時光消磨的著他的血肉,賦予了他一張只有夢魘中才會浮現的臉龐。
張開雙手,第二席枯瘦纖細的手腳如同樹幹一般堅韌,但不再有任何生氣,許多無法癒合的傷疤留在其上,露出菲薄的皮肉和枯黃的骨頭。
“這種傷勢換做任何一人,都無法活這麼久,可以說我早該死了,是魔鬼的力量,讓我延續到了現在。”
第二席的聲音低沉而嘶啞,如枯木顫音,發出難以辨認的語言,彷彿是海風吹拂的角落裡,傳來的寒涼感覺。
“可是啊,我的舊友,這樣的賜福,又能持續多久呢?”
他朝著第三席大步走來,步伐輕盈彷佛落葉被風吹起,漆黑的眼眶裡洋溢死亡氣息,似乎隨時隨地都會化為塵土飛揚。
第二席來到了第三席的身前,這也是隔多年以來,第三席第一次如此近距離、仔細地打量他的模樣。
黑袍之下所穿的衣服早已破舊不堪,像是歲月久久侵蝕的廢墟,肉體像是一具深埋在大地之下、數十年未曾見過太陽的屍體,晦暗的光彩透著一股絕望的頹敗。
“我沒有時間了,舊友。”
第二席伸出手,觸控著第三席的鐵甲。
他的指甲也如同枯木一般乾燥,毫無生機,在與時間的無盡抗爭中落敗。
第二席的手穿過了鐵甲。
不,是那閉合的鐵甲張開了。
伯洛戈摧毀了一具又一具的銀騎士,但從未見過第三席的真身……許多人都未曾見過第三席的真身。
在秘密戰爭開始之前,第三席在國王秘劍中,就是一位極其神秘的存在,他總是以支配物的形式出現,以掩飾真身的存在。
少有人知曉他的真容,乃至更加詳細的資訊,唯一可以透露出來的是,第三席不止是一位統馭學派的守壘者,他在鍊金術上也頗有造詣,是一位可以為自己打造支配物的鍊金術師。
自分裂後,侍王盾衛使用的大部分鍊金武裝,都是由第三席親手打造的,如今他所支配的銀騎士也是如此。
胸甲向著兩側開裂,露出其下包裹的存在。
第二席悲憐地看著他。
那個東西佔據了胸甲的全部空間,那是一個圓滾滾的肉球,面板陰暗溼潤,體表坑坑窪窪,裡面填滿了病態的汙垢,充滿無法言述的骯髒味道,像是腐爛的肉塊被綁在了一塊,病變的細胞不斷繁衍,呈現出一塊又一塊暗色的斑塊,讓人看了無不作嘔。
在擠壓在一起的血肉裡,只能看到一隻佈滿血絲的眼睛,一個漆黑的孔洞在獨眼的下方,伴隨著肉球的起伏,它也在微微擴張、閉合,那或許是他的鼻子。
第二席看不到他的耳朵,那東西應該也被臃腫的血肉擠沒了,一張大而醜陋的嘴掛在獨眼與鼻子的下方。
大嘴裡滿是褶皺和潰爛的傷口,似乎隨時都會崩開。他的嘴不像是為了說話而生,而是為了吞噬一切。
第二席站在他身前,口腔內密密麻麻的、如同齒輪般的牙齒映入眼中,它猶如一臺老式的大型工業機器,隨時準備著將吞食之物徹底碾碎。
最讓人噁心的,是他的身體分泌出一種古怪、粘稠的液體,這令人想起一些毒蛇或是昆蟲的碾碎後的體液。
第二席對此並不陌生,印象裡,有時候,他的身上還會有一些生長著的、與他的身體一樣畸形的肉芽,在他身上爬行,糾纏,噁心極了人的神經。
他是一個被生命遺棄的可憐生靈,整個身軀看起來像是一個噁心的膿窩。
一個被詛咒的生命。
一頭怪物。
一位被命運遺棄的畸形兒。
“舊友……”第二席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