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綰忍耐了兩日,想了想,從立夏那打探裴荇居的情況,特地做了份核桃糕去見他。
她總得試試裴荇居現在的態度,好清楚接下來該怎麼做。
莊綰到的時候,裴荇居正在處理庶務。儘管他現在稱病在府上,但皇上私下要他辦的事仍舊不少。畢竟偌大一個刑部都握在他的手上,不可能真閒得下來。
她在門口躊躇地站了會,直到裴荇居處理完一份公文。
他出聲道:“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
莊綰訕笑:“璵之,我怕打攪你,想等等來著。”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今日再見到裴荇居,他對她的態度有點奇怪。以前他還會跟她演戲,現在居然連演都不演了,待她淡漠疏離。
她暗道不妙,興許真是那日在南山別院的事惹他生氣了。
莊綰整理了下思緒,款步上前。
“璵之累了吧?我做了核桃糕,加許多蜂蜜呢。”
裴荇居抬眼,靜靜看著她。
莊綰緊張:“怎、怎麼了?”
“有何事?”他平靜問。
“沒、沒事啊。”莊綰摸不準他現在是什麼想法,斟酌了下,老實說:“也確實有點事。”
“說。”
“那個......我上次在南山別院跟其他貴女起衝突,你是不是生氣了?”
裴荇居不語。
“我其實也不想,可她們咄咄逼人,說我不配與她們同席就算了,居然羞辱我的父親。”
說這話時,莊綰垂眼,一副委屈的模樣。
“可你連著多日都不理我,璵之,你是不是生氣了?”
裴荇居靜默了片刻,突然道:“過來。”
“?”莊綰茫然。
“過來。”
她挪腳過去,就見裴荇居站起身。
他生得高大,兩人這麼站在一處,莊綰大約只齊平他肩膀。
因著這般身高差距,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餘光瞥見他抬手,緩慢地靠近她的頭。
在即將觸碰時,他似乎猶豫了下,但最終手掌還是落在了她的頭上。
莊綰今日梳了個簡單的髮髻,一半長髮披肩,柔順的髮絲被他輕輕壓下。
這舉動令莊綰毛骨悚然。
他在幹什麼?
可漸漸地,那隻大手停在她後脖頸處,不動了。
裴荇居漆黑的眸子平靜而涼薄地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手指溫柔攏緊。
掌中脖頸纖細,只需他輕輕一捏便能折斷。
此女子知曉他太多秘密,她活著,終歸對他是個威脅。或許他們曾經真的有情,可那又怎樣?他現在不記得了,即便日後記起,那也是日後的事。
他裴荇居,必不後悔。
莊綰緊張得心跳到嗓子眼了,察覺他手指一點一點收緊,她忍不住哭起來。
人在瀕臨生死時,總是格外敏銳。
裴荇居周身發寒,此刻充斥著強大的殺意,她又豈會不知?
他要殺她,她根本無法反抗,甚至有點絕望。這麼久以來真是白費力氣了,無論她如何努力,到頭來還是逃不過一死。
裴荇居的手指摸到了她消瘦的棘突骨,只需再稍稍用力,便可聽見喀嚓的聲音。
心底的惡念在這一刻若濃煙滾滾騰起,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只看到死亡的快感。
他勾唇笑起來,然而笑到一半,倏地頓住。
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落在他胸前,洇溼了他薄薄的衣衫。
裴荇居一愣,低頭看了眼,只見眼前的人肩膀微微顫抖。
她哭了。
莫名地,心底那股濃郁的惡念散去,他居然下不去手。
“為何哭?”他輕聲問。
莊綰清晰地感受到他這一刻的變化,也感受到後脖頸處手掌緩緩鬆開。
比起等待死亡,劫後餘生令她更難以抑制。“哇”地,她大哭起來。